陸驚春沉默地注視著白衣公子被精心塗抹上朱色口脂的唇瓣,早已泣不成聲。
後來,應我聞利用帝王的權勢,鍥而不舍地派人去尋找可以復活陸雪擁的法子。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帝王用來自欺欺人的手段,卻無人敢打破這個拙劣的謊言。
在他登基的第三年,渾渾噩噩的第三年,終於等到了一位鶴發童顏的道長進宮面聖。
道長說他罪孽深重,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若想逆天而為復活陸雪擁,便要親自折斷傲骨,向諸天神佛請罪。
應我聞從來不信神佛,因為神佛從未寬待過他,更從未寬待過陸雪擁。
可這是唯一可能救活陸雪擁的法子。
恰逢除夕,宮中宴會難得祥和一片,應我聞冒著漫天飛雪,脫下了彰顯帝王威嚴的衣袍,獨自一人來到南郊的不知山。
三千階石階,他一步一拜,低下蔑視眾生的頭顱,叩拜三千神佛,只求神佛能放陸雪擁一條生路,不要讓那樣好的人躺在冰冷的地獄裡。
如果閻王非要扯一個人下去,那就換他去。
鮮血滲透進冰雪,蔓延到看不到盡頭的每一階石階。
天邊隱隱泛白,應我聞咬牙咽下喉間的血腥,邁上最後一層石階,他身形晃了晃,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恍惚間,他看見陸雪擁撐著傘朝自己走來,不情願地微微傾斜傘身遮住了他半身風雪。
應我聞瞅了眼那人雪白的衣袍,再低頭打量著自己渾身不堪的血跡,默默離他遠了些。
‘陸雪擁’擰眉道:“你躲什麽?”
應我聞悶悶道:“我不冷。”
因為陸雪擁的名字,他尤其不討厭雪。
看似冰冷,實則乾淨的雪,總能讓他覺得,陸雪擁就在身邊。
“隨你。”‘陸雪擁’轉過身,見他一動不動,又回頭無奈道:“還不走?”
應我聞恍恍惚惚站起身,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身影逐漸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次日,在養心殿守夜的太監遲遲不見陛下醒來,冒死闖入殿中,卻發現帝後皆不見了人影。
禁衛軍與錦衣衛暗地搜查,最終在南郊不知山的山頂發現了一座新墳,而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應我聞,已自刎於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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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我聞隱去了自己為陸雪擁做下的荒唐事後,忽而發覺,除此之外竟只剩下那段麻木的,在邊關作戰的日子勉強能夠宣之於口。
那些荒唐事背後的愛意過於癲狂,他怕嚇到陸雪擁,也不想因此讓那人心生愧疚,故而一概隱去。
陸雪擁是個小雪人,而他的心太炙熱,只能小心些,再小心些去靠近。
“所以你用半年時間拿到了兵權,好不容易當上皇帝,結果不小心在爬山的時候一腳摔死了?”
聽完應我聞嚴肅認真的闡述,陸雪擁的心緒十分複雜。
聽他如此反問,應我聞連忙笑嘻嘻地點頭應聲,“是啊是啊。”
說完,又忍不住低頭啃了啃他的唇瓣。
陸雪擁皺眉看他,隻覺得自己被狗咬了一口,竟沒有與旁人親近時那樣排斥。
應我聞繼續說道:“若不是他們害死了你,我也不會去找他們報仇,也就不會被迫做那什麽皇帝,自然也就不會在爬山的時候被摔死,都是他們的錯。”
他兀自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陸雪擁:“……”為何總覺得不太對。
第029章 他很好,比你們所有人都要好
他只是覺得,方才應我聞的眼神有一瞬極盡悲戚,不像是他的錯覺。
若只是失足摔死,怎會有那樣倉惶的神情。
但轉念一想,似乎應我聞做任何事本就不值得驚訝。
“公子,到了。”
馬車在陸府門前緩慢停下,不曾有半點顛簸。
陸雪擁也懶得再去探究應我聞遠非常人的腦子,起身下車,誰知還未掀起簾子,又被身後的人攥住了手用力一扯,後背再次撞上硬朗的胸膛。
“明日,劉貴會將那名煉出長生不老藥的道士獻給應昭。”男人的唇瓣貼在他的耳後,熱氣熏染著雪白的後頸。
陸雪擁垂眼盯著緊緊環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臂,不由想起前幾日阿姐神秘兮兮與他分享的養狗心得,據說是後廚王大媽親傳。
據心得所說,在外面再聽話的瘋狗,回到了家裡都喜歡窩裡橫,稍微放松警惕,野慣了的瘋狗就會反撲自己的主人。
唯有始終將鞭子握在手中,瘋狗投鼠忌器,才會乖乖去門口看門。
他不管應我聞到底是何種緣由,寧願當條瘋狗也要貼上來,但既然是各取所需,就得遵守規矩。
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前世體會過太多痛苦與失望,他無法毫無芥蒂再次敞開心門。
他或許能感受到應我聞那非比尋常的感情,但他只能裝作無知無覺,冷漠地將這柄意外得來的利刃發揮最大用處。
至於代價,最多不過是被咬幾口罷了。
“我知道了。”陸雪擁偏頭瞅他,“還不松手?”
禁錮在他腰間的手愈發緊了些,他感受到應我聞意猶未盡地亮出犬齒,如野獸般叼住了他後頸的一塊軟肉,並不痛,帶著奇異的癢。
幾息後,應我聞依依不舍地松了口,壓著低沉的嗓子,惡狠狠地警告他,“你的後頸,只有我這條瘋狗可以咬,若是讓我發覺別的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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