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楊瀟雨呆呆的看著,那漂亮的眼睛裡,卻滿是空洞的眼神。
“媽媽,可以跟我來一下嗎?”楚憶歸對楊瀟雨說道,“就在不遠處能看到哥哥的地方,只要我們說話的聲音聽不見就好。”
楊瀟雨眉頭緊皺,將萬秋交給了她的助理趙靜月和司機,跟著楚憶歸到了一旁。
楚憶歸簡單的將萬秋和周培玉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而楊瀟雨在聽過之後眉頭擰的更緊了。
“怎麽會發展成這樣?”楊瀟雨大腦一抽一抽的疼痛著。
雖然早就知道讓萬秋和其他的人接觸,這些問題遲早會擺在面前。
自從萬秋和周培玉接觸開始,就已經逐漸的開始發現了一些平時發現不到的異常。
而現在終於觸碰到了最敏感的話題。
如果可以,楊瀟雨是希望萬秋知道寧巧珍和寧海,甚至是萬小花是什麽樣的人。
可她始終在擔心萬秋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楚憶歸卻想知道,楊瀟雨會怎麽做。
是將問題延後。
還是要乾脆面對這件事。
楚憶歸想到當時萬秋的神色。
那不是完全一無所知後,震驚的神色。
更像是不敢承認猜想終於被證實了的崩潰。
他大概有所察覺了吧。
而現在萬秋不得不去面對自己身上沾滿的那些汙穢。
萬秋很沉默。
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默。
即便楊瀟雨在他的身邊,萬秋也少了平時的親昵。
“哥哥肯定很混亂,媽媽,現在無論做什麽,只會讓哥哥更加混亂。”
楊瀟雨坐在車上,揉捏著眉間,楚憶歸的話在她的耳邊盤旋,讓她什麽都做不了。
當萬秋什麽都不懂得的時候,他可以直面,願意親近。
但是當萬秋理解了一切的時候,現在怎麽樣做,才是對萬秋好呢?
萬秋回到家,他坐上了家裡的輪椅。
依舊和以往一樣乖巧吃飯,還會吃掉飯後的水果沙拉,會自己洗漱,會按時上床睡覺。
如同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一樣的,正常的生活著。
可楊瀟雨不敢放任萬秋一個人,一直在萬秋的身邊。
因為萬秋沒有和任何人進行任何的交流。
只能專注一件事的萬秋,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混亂之中。
那些在日常生活中的,一點一點的小小的細節完全將萬秋淹沒。
他忽略的,他不想記起來的,反覆的在腦海中浮現。
周培玉的話,湮滅了萬秋潛意識的自欺欺人。
仿佛被凍結在冰冷的冰塊之中,一起被投入到了深海。
不能行動,只能看著原來越離他遠去的光芒。
做不出任何的掙扎。
萬秋不知道怎麽睡著的。
但是他再一次做了一個很長時間都已經沒有再出現的夢。
上一次,還是在寧巧珍拋棄他的那一天。
這一次,那些零散的,完全被堆放在記憶角落中的碎片,褪去了黑色的陰影,清晰的展露在了萬秋的眼前。
他被迫想起了模糊的已經被忘記了的事。
那些曾經在夢中讀不懂的文字,這一次能清晰的理解了。
萬秋坐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中,眼前卻不斷的浮現出書中的文字。
他看到了自己曾經在奶奶和爸爸媽媽的身邊所經歷的一切。
但是這一次,在書中的文字,飛速的顫抖著,充滿了黑色的戾氣馬上要從文字中滿溢出來一樣。
“為什麽我要遭遇這種事?明明是他們的錯!為什麽只有我在挨打,我為什麽要有這樣的家人!我為從這些人的肚子裡爬出來惡心!”
“你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就因為我的奶奶是神經病?我想當她孫子嗎?”
“我稀罕和你做朋友嗎?你再敢罵我一句,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萬秋的記憶中,曾經站在玩鬧的朋友邊,他被拋棄了。
萬秋始終站在一邊,什麽都沒有做。
可是在文字中,他卻是和拋棄他並且嫌棄他的朋友狠狠的打了一架。
曾經偶爾會給他一些蔬菜,偶爾會讓他吃一頓飯的村民們,卻在書中極盡惡意的厭惡著,刺耳的話語始終圍繞在他身邊。
“那神經病家的孩子是不是瘋子,把我家兒子耳朵都給咬出血了。”
“肯定是遺傳了精神病,太可怕了,以後不能讓孩子和他玩。”
“他居然搶我兒子的飯吃,我兒子去搶他就把飯全扔給狗了。”
在萬秋記憶中所經歷的一切,從記憶的碎片中呈現出來。
和萬秋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那些被從文字中呈現出來的,是另外一個陌生的自己。
在寧海和寧巧珍的租房裡,那個他愛惜的家裡。
“老不死的,你信不信我弄死你,我還沒成年,就算是弄死你我也不會怎麽樣。”
“給我錢,如果不給錢,我就去報警!”
而最後,萬秋看到了楊瀟雨和楚建樹的名字。
“你們弄丟了我?那我那麽多年過的都是狗屎的日子,都是因為你們弄丟我?!你們覺得現在就能補償我了嗎?你們現在就是補償我多少都是你們應該的!”
“二哥?你有臉自稱我二哥?你難道都不覺得丟人嗎?我現在成這樣,都是你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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