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站在溫拾對面的、那更顯主動、攻勢猛烈的另一人,是宋庭玉。
對宋庭玉,陳周明是有些忌憚和尊重的,不止因為他是自己未婚妻的親哥哥, 更因為宋庭玉的手腕和能力,可以說在港灣, 連長輩都對宋庭玉平輩而論青眼有加,小輩之中又有幾個敢不忌憚這位宋五爺。
港灣有獨特論資排輩的方法, 不像京市,遍地都是大爺,隻要做點小生意,那真是什麽阿貓阿狗也能自稱一聲爺。
港灣隻有幾位頂尖兒的大佬,能用上‘爺’這個叫法。
要說港灣最早起家那一批‘爺’,基本上都是搞渡輪和外國人做煙草交易的,能在這樣凶險的生意中活下來、還如魚得水的,道上便給他們封了‘爺’。
這五爺從前是宋庭玉的父親,可惜癱到了床上,屎尿失禁,靠人照顧,從前的威風不複存在。
其實老五爺剛倒下時,宋家也有一陣子的風雨飄搖,無非是沒有一個能站出來管事的,宋家剩下的孩子們都還幼小,大些的又隻有女兒,扛不住事。
哪怕當年的宋念琴再如何強硬,她也是嫁出去的女兒,夫家在京市,如何能把手伸到港灣來,就算她真能扔下京市的一切,可一個女兒家,港灣的生意又絕非那麽好做的。
於是那些別有用心的親戚,虎視眈眈的宿仇,篤定了宋家風光不再即將倒台,像聞到味兒的禿鷲,蜂擁而至,隻等宋家耗盡最後一絲燈油,便狂撲上來瓜分。
在海外留學的宋庭玉趕回家時,一家子平日裡隻知道打牌摸麻將賣珠寶的太太們,尚未出嫁更不懂家裡生意的姐妹們,整日就隻剩下了唉聲歎氣,默默垂淚,整個宋家活像是宋庭玉的爹已經死了般頹唐。
宋庭玉自小不是作為繼承人培養的,因為他上面,還有一位聰慧非常的大哥叫宋廊玉,那是老五爺發妻的兒子,和宋念琴一母同胞,宋家所有生意上的往來,人情中的關系,宋廊玉才是最清楚的。
而宋庭玉,則一直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兒子,直到宋廊玉意外去世,才被老五爺放進眼裡,不得不當成獨苗來培養,送出海外去學了商法,想等宋庭玉回來,便教著他上手生意中的事情。
有些事就是不能籌謀的太早,更加不能等,一等起來,可能永遠都得不到想要的那個結果。
連宋念琴,都真動了低價出售股份、變賣家產,移居內地的心思,在別的地方有錢尚且可以東山再起,在港灣要是被一口吞掉,那真就連渣滓都不剩了。
宋念琴的擔心並不是沒有原因,隻因為港灣其實就那麽大點的地方,賺錢的生意也就那麽幾樣,利潤不過都是你擠我的我擠你的,宋家賺的多了,旁人自然就少了,雖然表面上尚且過得去,眾人都一派和樂祝對方‘發財大賺’,可背地裡,少有不是急紅眼的對家,巴不得你死我活,自此這海中他家一條魚獨大。
這其中,就以不要臉的曾家做的最為過分。
宋念琴已經壓低至市價的股份中包括了宋家當時在港灣經營的所有產業和門店,就這樣,曾家還提出了再讓利一成,並且將宋家在海上做外國渡輪的航線,也交出一條來。
宋念琴哪裡肯,若是連海外的生意都交出去,那豈不是要一家子喝風。
但不交,對方卻不顧及這宋家上下隻剩下老弱婦孺,全是女輩,弱勢無助,竟然找來許多地痞流氓,日夜恐嚇,同宋家的保安連起衝突,真是拔刀見血,這叫那時還在上學的宋知畫都不得不停學,怕半路遭到綁架或是什麽其他不測。
宋念琴也沒了辦法,整日躲在宅子裡不是辦法,可她也想不出來別的計謀,隻得快些安排親眷先到內地去,能躲遠點是遠點。
“這樣走了,要躲到什麽時候?再也不回來了嗎?”那時候才十八的宋庭玉,出落的還沒如今這般凌雙賽雪,身材威武。
少年身材,高瘦勻稱,加上一張宋家祖傳的精致眉眼,是那時女人們最喜歡的小白臉款。
送來的恐嚇信中,也不乏對這位少爺的褻瀆和汙辱,宋念琴沒敢叫弟弟知道,裝作無事一般,“你不需要擔心這些,明天一早,你就定機票回去上學。”
可明天一早,宋庭玉不僅沒有訂機票,反倒叫上了司機,沒通知宋念琴,徑直去了曾家。
宋庭玉一日未歸,宋念琴急的簡直想報警,可第二天,宋庭玉竟然好端端回到了家中,而自打那一天后,宋宅周圍的流氓作鳥獸散,曾家再沒派人來‘談’過收購事宜。
這一段經歷,無論宋念琴怎麽問,宋庭玉都絕口不提他去做了什麽,而曾家人興許是覺得丟人了,在外面也不曾說過這件事,隻說是‘和氣生財’,變臉比翻書還要快。
宋庭玉自此便徹底接手了家中的生意,他行事果決又狠辣,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就算是逞凶鬥狠的人,身上也一定是有一塊軟肋的,或許是家裡的親人,或許是心上的婆娘,再或許是自己拚命掙來還沒來得及享受的榮華富貴。
但十八歲的宋庭玉似乎什麽都不怕,連□□賭局的槍頂在腦袋上摁下扳機那一瞬,都是一派風平浪靜,無悲無喜的模樣,完全不知害怕為何物,更不知恐懼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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