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 宋庭玉等一陣子再說出這冷冰冰的提議,溫拾也不會這麽難以接受。
現如今, 溫拾似乎是想用這個問題來考驗宋庭玉, 考驗宋庭玉對他的真實感覺,考驗他在宋庭玉眼中到底分量幾何。
可其實,他也明白, 宋庭玉不願意留下這個孩子,是理所應當,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們的關系不是真正的愛侶,這個意外來的孩子,壓根不在他們一開始確立的合同和計劃之中。
這樣的變動發生,違約的是溫拾。
但明知違約還有點想留下這個孩子的,也是溫拾。
“我不想打掉這個孩子, 至少現在不想。”溫拾低頭,他還沒想好, 但叫他這樣短的時間就點頭同意扼殺一條生命,他做不到。
這個孩子現在沒有成為他的負擔, 也沒讓他感覺到痛苦,也沒有威脅他的生命,溫拾根本沒有理由處理掉它。
“你真的不想打掉這個孩子?”宋庭玉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從心底湧出。
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發展。
溫拾不止接受了他懷孕的事實,竟然還想要留下這個孩子。
宋五爺的臉上從未有過如此異彩紛呈千變萬化的表情。
“你很希望我打掉這個孩子嗎?”溫拾不敢看宋庭玉的臉,生怕看到那令人膽戰心驚的冷漠和刻薄。
同樣,他為自己的膽怯和懦弱感到無力,如果宋庭玉堅持要他打掉這個孩子,他能有什麽辦法留下這個小東西嗎?
好像沒有。
“非要打掉嗎?你一點都不想把它留下來嗎?”溫拾腦袋快扎到沙發上了,他一貫感到無力和恐懼的時候就像一隻鴕鳥,“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樣的話,那天的事情是我做錯了,但它是無辜的,它沒有做錯什麽。所以,可不可以先把它留下,讓我再想想,求求你了。”
就算真的只能打掉,能不能多給他一點時間考慮。
“溫拾,它沒有做錯什麽,你也沒有。”宋庭玉喉結滾動,盯著用腦瓜頂對著自己的溫拾,那蓬松發絲中一個小小的發旋。
膽戰心驚的溫拾竟然連臉都不敢面對自己。
宋庭玉不知道他哪裡又嚇到了溫拾。
但他苦等的時機似乎到了。
如果現在不說,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宋五爺有一種很敏銳的直覺,這直覺帶著他曾經在一次又一次的賭局的關鍵節點中,做出Show hand和All in的抉擇。
將所有籌碼全部壓上的瘋狂如同站在山巔瀑布,腳下是萬丈深淵激湍飛流,稍有不慎就要粉身碎骨。
但五爺一向在這樣的場合無往不利,所向披靡,狂妄的豪賭總能得到與之相配的勝利。
因為他只聽從於這警惕的直覺。
宋庭玉伸手托起溫拾的臉,對上那濕軟帶怯眼神,放輕了聲音,“溫拾,那天的事情,如果你有錯,那我更加罪大惡極。我從不是什麽好人,更不會看一個人可憐就生出什麽憐憫心而出手相助,那天我幫你,是因為我的私心。”
是私心。
是那該死的,不受控制的欲.望。
人和野獸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應該也可以去抑製那該死的原始獸.欲,人們把這稱之為理性。
而宋庭玉一向是個很‘理性’的人。他把自己身上所有不安分的心思和躁動暴力的因子都把握的很好,他享受這樣絕不越軌和失控的得體,甚至以為自己會永遠如此下去。
“如果我不願意,我絕不會那樣做。”
他有一百種方式,哪怕自己不親自上陣,也能讓溫拾平穩度過那一晚。
可他偏偏就選擇了那個終究將一切都帶著偏離航道的方法。
“我回應你的一切,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而我以為你對我的熱切,是因為你和我心意相通,你對我有同樣的感覺。”
“可哪怕後來知道你並不喜歡我,我也從未後悔那天的一切。”
因為他卑劣至極,就算知道那只是一場趁火打劫的豔.遇,他也會為和自己喜歡的人嘗試這世上最親密的種種而愉悅至極。
“我沒有愛上過誰,也沒有向誰說過這種肉麻的話,”宋庭玉捧著溫拾的臉,仿佛手裡邊捧了一件稀世珍寶,“我一直想告訴你這些,但我也是個膽小鬼,會害怕聽到你的拒絕,看到你的躲避,從我意識到對你的心思起的每一天,我都在祈求你可以和我有一樣的感覺。”
“而今天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怕你會認為我是為了留下那個孩子,在用這樣的計量留下你。我也想讓你知道,無論你願不願意要這個孩子,我都愛你。”
“我不希望因為我對你的愛和祈求而留下這個孩子,也不希望你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現而接受我的愛。”宋庭玉不希望溫拾對他是不得不的接受,他希望溫拾是主動自願的。
無論是留下這個孩子,還是接納他。
在這段感情裡,先邁出去第一步的宋庭玉率先主動放棄了自己的主導權,他早早就習慣於凌駕一切之上,將所有東西掌握在自己手中。
是第一次引頸待戮,主動做一隻臣服的羔羊,他自己戴上了項圈,將另一端交到溫拾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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