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池點了點頭,這才算放下心來,他給雲清掖好被子,和大夫一起走到外間才開始細細詢問這些天需要注意的事項。
董成益暗中怎舌,沒想到王爺看上去冷漠霸道,竟然還有這麽細致體貼的一面。
他們都猜測王爺和王妃是在暗中結成了同盟,扮作夫妻只是因為聖上賜婚,不得已而為之。可現在看來,連他都不曾對自家夫人這麽體貼過,王爺對王妃哪裡只是一般的上下情誼。
他像是窺見了什麽秘密般,更覺忐忑,賀池卻看也沒看他,問完之後便示意他帶著大夫下去。
門被合上,賀池轉進內室,卻見雲清已經推開被子起身了。
賀池上去攔他,話語埋怨,動作卻輕柔:“起來做什麽?大夫讓你好好歇著,有什麽事讓我去做。”
雲清被抱回床上,抬頭看著賀池:“寧州突然出現這麽多災民,早些弄清楚情況才能早做打算,秋收在即,寧州不能出任何岔子。”
賀池給他蓋好被子:“我去便是。”
雲清和他講道理:“我只是傷了手臂,上次你被狼抓傷之後還去騎馬。”
賀池還想說什麽,雲清抬起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我就在縣衙,很快就能回來。”
賀池:“……”
最終賀池還是取了衣裳過來幫雲清穿戴。
雲清左臂不能動,便任由賀池幫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帶,又笨手笨腳地給他束發。
賀池本打算和雲清一起,可他熬了一天一夜,又一直繃著神經快馬趕路,眼底全是血絲,雲清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回床上,勒令他必須睡覺。
兩人的位置調換,雲清坐在床邊,用手捂住賀池一直盯著他不放的眼睛:“閉眼睡覺。”
賀池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麽也沒說,雲清感覺到他的睫毛在自己手心掃了掃,然後便閉上眼不動了。
他拿開手,發現賀池幾乎是閉上眼便睡了過去。
累了這麽長時間,縱是鐵人恐怕也扛不住。
雲清手心的酥癢還沒有散去,他輕輕摸了摸賀池的睫毛,然後才起身輕手輕腳地離開臥房。
……
城外的秩序已經完全被薛棋的人控制住,李有良見有人來找他並不意外,相反還松了口氣,他安撫好鄉親們,這才跟著侍衛進城。
此時正值傍晚,城裡家家戶戶都點起了燈,飯菜香味飄得滿街都是。城門外有官兵把守,城內的百姓也不像昨日那麽恐慌,該開店的照樣開著,暖黃的燈籠照亮了酒肆的招牌,老板和街邊的行人熟稔地打著招呼……
李有良看著城內尋常的景象,想到他們逼不得已背井離鄉,一路上死了這麽多人,未來卻還不知在何方,沒忍住紅了眼眶。
被帶進縣衙時他的心緒仍然難以平複,直到對上雲清和穿著官服的縣令齊齊看著他的視線,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連忙跪下行禮:“草民參見大人。”
他不知雲清身份,但見到連郭渡縣令都只能坐在下首,心裡便狠狠跳了一下,他連忙把亂七八糟的思緒丟掉,屏息凝神準備應對雲清的問題。
出乎他的意料,雲清嗓音溫和,並不像昨日那麽冷冽:“起來答話。”
李有良站起身,卻仍低著頭不敢亂看,只聽雲清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們是從何處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李有良早已猜到他們會問這個,此時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描述出來:
“草民是吉州秣縣清水村的人,去年乾旱莊稼收成不好,大家今年都過得緊巴,全都指著今年秋收,可眼見著還有兩個月就能收割了,卻突然來了蝗災。”
他嘴裡發苦,想到那遮天蔽日的蝗蟲仍覺得心悸:“田裡的莊稼都被吃沒了,我們哪裡還活得下去?可那殺千刀的狗縣令,竟然不許我們逃荒,派了衙役在官道上攔人,我們實在沒辦法,一路從山裡翻出來的。”
雲清有些吃驚地和董成益對視了一眼,按理來說州縣受災後上報朝廷,朝廷會派人賑災,發放錢糧,可吉州一味瞞報不說,竟然還不許百姓逃荒……
他們都敏銳地猜到吉州的情況大概比李有良說的更加複雜,雲清接著問道:“你們這段時間可有聽說吉州發生了什麽大事?”
李有良仔細想了想,最後卻仍是搖了搖頭:“秣縣離吉泰城遠,得到消息都是最慢的,我們並未聽說有什麽大事。”
雲清皺緊眉頭,吉州情況不明,寧州和吉州相鄰,不知會不會受到波及。
至於蝗災,李有良他們在路上走了這麽多天,寧州也沒有受災的消息,雲清轉念一想便知道,想來是寧州邊界的這片柳環山脈起到了關鍵作用。
只是雖然有高山阻擋,他們卻也不能放松警惕。
雲清暫時將這件事按在心底,繼續問道:“你們打算逃去哪兒?”
李有良的嗓音裡飽含著苦澀和深深的無奈:“草民不知道該帶著大家去哪兒,草民隻想讓鄉親們都活下去。”
他知道沃州富庶,想帶著大家過去,可富庶之地會收留他們這些流民嗎?而且沃州還離得這麽遠,大家撐得到那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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