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一臉真誠地說:“這回我是真緊張,老師,他們不信我沒事,你可得相信我啊!”
老師白他一眼:“你還有臉笑!你自己說,你剛剛演奏的時候眼睛都看哪呢?你拉個小提琴,眼睛不看琴不看弓,你看哪?你看小蘇幹什麽!人家小蘇彈得很好,用不著你看!看好你自己!”
白夜笑著不回答了,乖乖挨罵。
蘇亦低著頭坐在鋼琴凳上,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白夜為什麽老要來看他,觀察他嗎?他明明一個音都沒有彈錯。
“小蘇啊。”
此時,音樂老師轉過來對他道:
“你彈得確實不錯,這麽多回排練一次也沒彈錯音,但是吧,卡農這麽美的曲子,要帶點感情。”
“來,你倆再合一遍。”老師說完狠狠瞪了眼白夜:
“你這回再給我拉走調你自己看著辦啊!”
白夜舉著琴弓連連稱是,他重新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側頭,像是醞釀了一番感情,然後手肘曲起,拉弓,悠揚的旋律如水般流動而出。
感…情……
蘇亦坐在夢中的白木琴凳上,動作亦如當年,他的指尖觸碰著微涼的琴鍵,想著音樂老師的話,心中有些懵懂,他不明白《D大調卡農》要用什麽感情。
這首創作於三百多年前的優雅旋律,穿過歲月流淌至今,創作者帕赫貝爾當時在想什麽,已不可考,他又怎麽去理解?
那天彩排完放學回家,蘇亦問了白夜這個問題,沒想到白夜啊了一聲,說:
“不用理解啊。”
白夜很隨性道:“我拉個卡農,幹嘛還要理解三百年前帕赫貝爾在想什麽,我累不累。”
蘇亦迷惑,不理解音樂創作者當時的創作背景和創作內涵,又怎麽能演奏出這首曲子的感情呢?
“就……”白夜頓了一下,低頭看著走在他身旁的蘇亦,說:
“演奏自己的感情不是更好嗎?”
蘇亦歪頭沉思,那副認真表情仿佛是在破解數學題,試圖用一套精準明確的公式去破解音樂,白夜被他逗笑了,趕忙勸解:
“你別想那麽多,沒那麽複雜,你看,今天放學後的陽光多好。
“你以後每次聽見卡農,就能想到我們一起合奏的日子,不必去理解三百年前的創作者是怎麽想的。比如,此刻夕陽無限好,晚霞又這麽美……”
白夜笑笑地湊到蘇亦跟前,手臂輕輕挨著他,英俊的臉上帶著十足的真誠:
“你演奏的時候,就想一想夕陽晚霞和我吧。”
第146章 窗外突現的天空塔
初夏的蟬鳴吱吱地在耳畔鳴叫,赤色的晚霞鋪滿天際。
蘇亦望著白夜的笑臉,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他並不清楚D大調的創作意義,但以後只要聽見這一聲旋律,他就能想起跟白夜共度的時光。
心情變得有些輕快,蘇亦慢慢地走著,白夜特意放慢了步伐,跟著他。
帶著熱度的手臂緊挨著,隨著走動的步伐,若即若離地輕輕碰一下。
他們走在放學的路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好長。
初時的氣氛十分靜謐,傍晚微涼的風吹過臉龐,很舒服。
走了一會兒,蘇亦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們剛才好像…走過這裡吧?”
身旁的白夜沒有回話,蘇亦停下腳步,這條路仿佛長得走不到盡頭,他們走了這麽久,周圍的景色竟然一成不變。
仔細再一看,這些景色似乎不全是當年高中放學的路。
蘇亦發現學校周圍的小賣部、文具店、麻辣燙小攤全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坡道的草叢、荒野的小花,黃昏裡穿梭於原野的鐵軌。
他們以前讀書長大的城市街道裡,絕沒有這樣的風景。
心中泛起了詭異的感覺,蘇亦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在做夢,而且這個夢似乎有點不妙。
他駐足原地,而白夜沒有等他,就這麽徑直擦過他的手臂,路過了。
“白夜,你去哪兒?”
蘇亦問了一聲,白夜依然不回答,他像陌生人一樣頭也不回地朝前走,背影逆著光,越來越遠。
這回蘇亦立刻感覺到了這個夢很危險,遠處那個走遠的白夜已經不是剛才真正的白夜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要盡快脫離這個夢境。
快點醒來……
蘇亦閉上眼睛,默默在腦海中這麽自我暗示。
他以前做噩夢的時候,也會這麽做,通過強烈的自我暗示來控制自己的大腦。
在心理學上這叫以主人翁的心態迫使人腦充分調動主觀能動性,快速塑造出擺脫困境的潛意識。因為夢全是由自己的大腦主宰,一旦這麽暗示,蘇亦就會從噩夢中蘇醒,或者險境逢生,變成一夜好夢。
初夏傍晚的風吹過發梢,蘇亦睜開眼,依然看到原模原樣的風景,虛假的“白夜”已經走的太遠,遠成天邊小小的一個點。
那天邊不知什麽時候矗立起一座塔,高聳入雲,銀灰的鋼筋盤根交錯編織出塔身,白雲遮蔽了它的大半,看不到接地的塔基,只看見塔頂的銀色圓盤,仿佛完全擺脫重力束縛、懸浮於大地的天空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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