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顧棠朝梅奶奶飛撲過去,乖巧地貼著奶奶坐。
他不是沒發現房間裡劍拔弩張的怪異氣氛,隱約也猜到鬱家母子和顧家一起吃飯的原因,但他是梅奶奶養大的,這點永遠都不會變。
他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傷顧家長輩的心。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
每個人心裡都揣著事。
直到吃得差不多了,顧權才又開口:“乖崽,接下來要說的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顧棠點點頭。
隨後,放在桌下的手就被人捉住了。
他都不用低頭看,就知道是顧小少爺。
也多虧顧小少爺今天做了奇怪的事。
他到現在嘴唇還在發燙,腦子還混亂著,聽說自己的基因測試結果後,反而很淡定。
倒是桌下那隻手,在聽結果的時候收緊了。
甚至將他的手攥得有些疼。
顧小少爺似乎比他還緊張的樣子。
顧棠在桌下輕輕撓了撓對方的手背,讓人安分一點。
那隻手才稍稍將他松開,隻虛虛地勾著手指,但就是不收回去,像是沒那麽點兒皮膚相貼,就沒有安全感似的。
“小弟。”
鬱梟喊了他一聲,眼中滿是動容,“大哥對不起你,這些年,我錯以為你葬身火海,一直沒有好好尋你,你……怪不怪大哥?”
顧棠搖了搖頭。
認識鬱煬以後,他去查過當年的新聞,對鬱家當年的災禍也有所了解。
整個鬱家老宅一夜之間被付之一炬。
大火撲滅後,整棟房子只剩下一個骨架,鬱氏全家上下包括幫傭,總共送了十幾條人命,還有很多人受傷入院。
尚在繈褓中的嬰兒沒有獨自逃生的可能,鬱梟自然以為小弟在大火中被燒成了灰燼。
“誰知道你竟被人帶走!”
鬱梟的金絲邊眼鏡後,一雙眼中滿是狠厲,“當年的真相,大哥一定會查清楚,那個抱走你的人,大哥要他血債血償。”
正常人在大火中,不是救人就是逃命。
還能有空去偷孩子的,十有八九就是大火的策劃者。
說要血債血償,也沒錯。
但尹阮不想讓顧棠聽這些,拽了大兒子一把:“在棠棠面前,說這些做什麽。”
鬱梟斂下眼神,鏡片微微閃了閃,扯起嘴角。
災難之後,鬱煬學著小弟的笑容安撫母親,還不到二十歲的鬱梟則扛起了家裡的重擔,將所有的情緒藏在一副眼鏡之後。
大概是血濃於水,顧棠見鬱梟這副隱忍的樣子有些心疼。
他站起來走到鬱梟身邊,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大哥,你做得很好了,想哭就哭,不要忍著。”
下一秒,他就被鬱梟扯進懷裡。
高大的男人俯下身,臉埋在弟弟的頸窩裡,無聲地微微顫抖。
沒一會兒,顧棠就覺得脖頸間濕濕的。
他拍著大哥的後背,輕聲低語地說:“沒事了,都沒事了。”
鬱梟不愧是鬱梟。
只允許自己失控一分鍾。
很快,他恢復往日的樣子,將眼鏡重新戴好。
若不是鏡片上的霧氣,還以為他只是單純地抱了抱自家小弟。
顧棠一被鬱梟放開,就對上尹阮期待的目光。
上輩子,他從未被家人這樣注視過,小心的,珍視的,以及無比期待的眼神。
顧棠眼眶一熱,朝對方伸出手臂。
母親將他一把抱住。
緊緊的擁抱。
是她失而復得的寶貝。
一旁的蘇梅看得掉眼淚,既感動,又有幾分低落。
顧氏家主是性情中人。
顧權早就把平日硬凹的沉穩一扔,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只有沈寧清尚算理智,她一手摁著丈夫,一手牽住婆婆,寬慰道:“這是好事,我們應該為乖崽高興。”
雖然如此,說話的聲音還是微微顫抖。
全家最冷靜的人竟是顧小少爺。
顧啟年一雙眼睛漆黑如墨,一眨不眨地盯著少年。
顧棠這邊剛把鬱家母子倆安撫好,一回頭髮現顧家又哭成了一團,連忙跑回來,靠在蘇梅身邊:“奶奶別難過,我只是多了家人,奶奶永遠是奶奶,不會變的。”
這句話同時安慰了兩家人。
家人可以是很多人,有了新的家人,不意味著原來的家人會發生變化。
家人又不是愛人,只能有一個……
顧棠正“貪心”地想著,忽然被人抓了過去。
“會走嗎?”
顧啟年凝視著少年的眼睛,想從中找到答案。
找到家人,就沒有留在顧家的理由了。
誰知顧棠眨眨眼,反問他:“年年想我走嗎?”
顧啟年一怔:“當然不……”
“那就不走。”
顧棠衝他彎起眼睛,笑得甜甜的,“去哪兒都一樣,我們反正都住宿舍。”
顧啟年:“……”
好真實的答案。
顧家還是鬱家,都沒有睡宿舍的天數多。
但顧棠的去留問題還是要經過討論。
顧家肯定舍不得顧棠走,但一如既往地尊重顧棠的決定。
尹阮表示不會逼顧棠跟自己回家,孩子即將高三,在熟悉的環境裡其實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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