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某天清晨,燃灰被男主好聲好氣哄著喂粥,喉頭卻一陣翻滾上湧。
他猛然偏過臉彎腰,吐出了剛剛吃進去的所有東西。
胃裡已經空空如也,卻還是控制不住地作嘔。直到滴滴答答,有腥氣的液體從嘴角滴下來。
緩過那陣頭暈目眩後,燃灰看著地上四濺的血花,有點驚奇:【我竟然吐血了哎。】
002:宿主好像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楚風燁的眼被那片猩紅深深刺痛,整隻手都在發抖,瓷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再也顧不得其它,直接動用私權,把所有醫生都叫來,緊急召開了專家會診。
但基地裡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不管怎麽看,許燃灰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感冒,偏偏所有西藥都毫無作用。
兩天時間裡,楚風燁每時每刻都在未知的恐懼中飽受折磨。許燃灰可能得了什麽不治之症,這個想法讓他瀕臨崩潰。
最後,他不知道動用了什麽手段,硬是從民間挖出來一名早就退休的老中醫。
幫許燃灰把過脈,老中醫沉吟片刻,拄著拐杖出了門。
楚風燁心頭一跳,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起身跟上。
等走到了客廳,老中醫摸著白胡子,緩緩開口,說了兩個字。
“……中毒?”
這是楚風燁完全沒想過的方向,但仔細一想,難怪所有醫生都沒見過許燃灰的症狀。
——有人無聲無息地繞過他,給許燃灰下了毒。
楚風燁如墜冰窟。
他咬破自己的舌尖才勉強鎮定下來,暫時顧不得其他,澀聲追問:“那您……能解這毒嗎?”
見老中醫沒有立即開口說話,他以為對方還在考慮條件,於是二話不說,直直衝著老者跪下來。
雙膝轟然落地,膝蓋骨重重撞在水泥地面上,那聲音讓人聽了都牙酸。
楚風燁上半身直直挺著,毫不猶豫朝老中醫磕了個頭,盡力控制住自己嗓音的顫抖:“求您救他。”
明明是天之驕子的出色人物,語氣卻懇切卑微到了極點:“您想要什麽我都答應,就是要我做牛做馬,要拿我的命換,我也絕無怨言,只要您能想法子救他……”
老中醫卻抬起手,製止了他越說越語無倫次的話。
迎著楚風燁通紅的眼,他顫巍巍地歎口氣:“要是其他毒,老頭子我姑且一試。”
“但這毒是慢性毒,平時毫無察覺,現在發作出來,說明已經深入肺腑……”
他咬字清晰地說了四個字:“藥石難醫。”
客廳內,一片良久的死寂。
楚風燁跪在那裡,肩背慢慢傴僂下來,表情茫然怔忪得厲害。
好半天,他才大夢初醒似的開口,嗓音啞得不像話:“……還有多長時間?”
老中醫歎口氣,他見慣生死,卻依然無法保持冷漠。
——“最多七天。”
-
送走老中醫,楚風燁在客廳裡枯坐一夜。
手裡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楚風燁忡愣看著窗外泛起魚肚白的天。
他想不明白。
七天。
這個數字像是兜頭打了他一悶棍,現在腦瓜子還嗡嗡的響。
明明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人,怎麽突然就只剩下七天了呢?
……他還那麽年輕,還不到三十歲,有大把大把的黃金歲月等著去揮霍。
楚風燁多希望這一切是一場夢,可他不管怎麽閉眼再睜開,都醒不過來。
許燃灰從沒得罪過任何人,楚風燁卻很清楚是誰下的毒,無非是那些因他而利益受損的當權者。
楚風燁只是不能接受:為什麽偏偏是許燃灰?
有什麽仇什麽恨,完全可以衝著楚風燁來,陰招損招他都全盤接受——可為什麽,為什麽要針對許燃灰?!
一夜未睡的眼珠布滿血絲,楚風燁痛苦地捂著腦袋,嘴裡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直到天明,他才拖著沉重的身軀,緩緩回到臥室。
許燃灰還在睡著,臉龐安靜蒼白,胸膛起伏近乎於無。
楚風燁伸出顫抖的手,屏住呼吸去探他的鼻息。等察覺到微弱呼吸還在,才重重松了口氣。
他坐在床邊,癡癡看了半晌,像是要把那張臉烙印進靈魂裡,天邊大亮,才脫掉鞋爬上床,極其小心地從身後虛虛攬住燃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無聲而滾燙的熱淚洶湧,悄然浸濕了睡衣和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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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老中醫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楚風燁仍然不放棄,每天到處奔波,試圖找到延長許燃灰生命的方法,卻一無所獲。
燃灰身體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糟,像是一朵秋日的花,無聲無息地迅速頹靡。
看著所愛之人慢性死亡卻無能為力,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
楚風燁本來早就戒了煙,卻又控制不住地重新開始抽,每天半夜都要去陽台上站到天亮,離開時遍地煙頭。
短短兩天,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本溫和的偽裝再也難以維系,陰鷙暴戾得像是條瘋狗,所有人都避其鋒芒。
但在燃灰面前,楚風燁又硬逼著自己藏起所有絕望和崩潰,不泄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情緒。
又是一天傍晚,走到臥室外,他對著鏡子練習很久,終於露出一個已經有點生疏的笑,然後才推開門,按亮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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