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就找到家附近最好的客棧,稍作休息。
如此這般往複過了幾天,燃灰總算明白男主帶他來人間的目的,大概是覺得他已時日無多,想盡力彌補點遺憾。
兩人到處走走停停,竟然就這麽過了一個月。
說來也怪,燃灰每天都覺得自己就剩一口氣,但硬是吊著,一直沒死成,就這麽被朝鄴背著,看過了人間的許多風光。
他把每天都當成在這世間的最後一日,每日都覺得人間當真趣味無窮,怎麽也看不夠。
朝鄴就在一旁靜靜看他。
時間越長,他便越難對蘇燃灰維系冰冷的假象。
一顆心本就在煎熬中萬分掙扎,如今更是無限向著燃灰傾倒過去,話仍很少,但投射過去的眼神帶著自己都沒發覺的情深。
慢慢的,又開始叫燃灰師兄。
如今兩人的相處不如一個月前那麽親昵,倒也算平淡溫馨。
最後一天,朝鄴大清早就背著蘇燃灰出城,來到郊外爬山。
今日來爬山的人似乎額外多,而且大多是年輕男女結伴同行,親密無間。
燃灰偶爾好奇地看過一眼,猜測他們是去景點郊遊,等爬到山頂才知道,原來這裡是十裡八鄉赫赫有名的月老廟。
燃灰:……魔尊來月老廟,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他們兩個身形頎長又姿勢古怪的男子,在人流中格格不入,收獲了很多異樣的注視。
只是魔尊為他倆施加了一層簡單的易容術,在其他人眼裡,就是兩個相貌平平的男子,無甚稀奇,否則光燃灰這頭白發,就會吸引無數注意。
等到了月老廟門口,朝鄴供上香火錢,從廟祝手中接過香,略微轉臉問燃灰:“師兄要隨我一起進去嗎。”
燃灰:“……你覺得我會想拜月老?”
而且怎麽拜,他現在動都不太能動,進去直接趴下嗎。
朝鄴沒說話,應該也是考慮到了他身體的局限性,沒有強求。
他又多供奉了許多香火錢,把燃灰交托給廟祝暫為照顧,才獨自跨進了門檻。
燃灰倚著廟門眯眼曬太陽,閑著無事,逗弄旁邊站著的小門童:“你們這裡的月老每天要牽那麽多姻緣,當真樁樁都能美滿?”
聞言,小門童很氣惱的模樣,面紅耳赤大聲反駁:“我們的月老廟是最靈驗的,當今娘娘就曾來拜過,如今獨得陛下專寵呢!連娘娘的事他都能管,肯定樁樁件件都美滿!”
這小孩榮譽感還挺強,燃灰心裡好笑,還想多逗兩句,旁邊卻出現一道高大的陰影,沉甸甸籠罩在他倆頭頂。
小門童下意識抬起頭,只見一個黑著臉的男子正看著他,眉目凶惡,殺氣濃重。
他一個哆嗦,差點嚇哭,立刻往另一個方向跑沒了影。
燃灰哭笑不得地看著魔尊:“你跟小孩子計較些什麽。”
魔尊不虞地收回了視線,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給你。”
一根紅線,底下掛著兩塊小木牌,其中一塊已經刻上了朝鄴的名諱。
燃灰一愣,這才想起不久前小門講起的傳說。
傳說這月老廟門前有棵靈性的老樹,有情人若能在樹枝上系下紅繩,就代表著姻緣線已牽,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都能再次遇見並且相愛。
如今那棵見證愛情的老樹已經掛滿了紅繩,風吹過時,壯觀無比。
燃灰從來不信這個,但一想到主角已經和自己相遇三個世界了,總覺得這種事有點玄乎,不是很想同意。
但他不接,朝鄴舉著紅線的手就不落,一雙丹鳳眼固執地盯著他,燃灰不同意就不回去的模樣。
燃灰:“……”
沒辦法,他還是接過來,在朝鄴的幫助下,一筆一畫刻好了自己的名字。
這根紅線被朝鄴親自掛到了那棵老樹的最高處。
魔尊垂著眼,手裡動作很穩,竟然在這一刻的日光下露出幾乎虔誠的神情,側臉和睫毛在光下呈現出半透明的質地。
那一刻,他不像個高高在上的魔,倒像是個癡情而又平凡的人。
燃灰透過重疊的枝椏看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等下了樹,朝鄴的眉眼又恢復平淡,甚至有心思對著燃灰笑了笑:“我們回去吧,師兄。”
從月老廟回來的路上,朝鄴興致不錯,像是了卻一樁心事,話也明顯多了一些。
馬車回程的路加快速度,等到暮色四合,他們又回到了最開始出發的那個小院。
一段時間未歸,院內落滿積雪。
再次打掃乾淨,月色落了滿地。今天正好是十五,月光呈現出一種下完雪後肅清的皎潔。
吃完晚飯,朝鄴帶著燃灰躍上小院的低矮屋簷,一起賞月。
燃灰被朝鄴抱在懷裡,寬大狐裘把兩個人一同包裹進去,暖融融的。
人界的夜晚安靜平淡,老樹光禿禿的枝乾橫斜,星河燦爛,清輝皎皎,落滿人間。
燃灰看了看那玉盤一樣又大又圓的月亮,有點想吃月餅了。
正在懷念月餅,身後人冷不丁開了口。
“師兄。”朝鄴輕聲說,“我有個秘密,想告訴你。”
燃灰心念一動,沒出聲,安靜聽著。
“來人間之前,我去拜訪過一名墮仙。據說此人因窺探天機被貶,如今在人間做一個閑散的酒混子,兩耳不聞仙魔諸事,自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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