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伺候著吃了點東西,喝了苦哈哈的藥,藥效上來後,又覺得困倦不已了。
阮宛迷迷糊糊地躺在狐絨褥子裡,身邊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意,比前幾日又空又冷的感覺好多了。
他下意識地往熱源慢慢挪,虛冷的身體貼到暖烘烘的地方後,就軟軟地貼過去,臉也靠上去蹭了蹭,舒服地喟歎一聲。
昏沉中隱隱約約聽到一個低沉的歎息,他的手腳似乎都被什麽東西緊緊禁錮住,身體像是落進了被太陽曬過的鵝絨被裡,濃厚的安全感包裹著他,仿佛回到了在血族古堡裡的那些日子。
阮宛在睡夢中發出低喃的囈語:“……你回來了,別走……”
嗓音細細軟軟,卻像一聲驚雷落在心裡,暖床的“妃子”眼中柔和的目光霎時間變得陰鷙,手臂驟地收緊。
作者有話說:
這章如果有小標題,就是“暖床的妃子”~
第25章 陛下萬安(十)
不知道睡了多久,阮宛被一陣勒緊的窒息感給折磨醒,一睜眼,面前是滿目的昏暗燭光,他的身體就像被死死釘在了床榻之上,一分一毫也動彈不得。
“唔——!”
他嘗試著動了動身子,可那股勒力卻像沼澤裡的淤泥一樣,變得更加緊實,還帶著滑膩的觸感。
勒著他的東西在動。
阮宛驚恐地睜大眼睛,呆滯地垂眸,看見一條粗壯的蟒蛇正纏在他的身子上,從他的脖子,到胸腹,到大腿、小腿,整具雪白的肢體都被黑色的蛇身裹纏住。
他就像一塊被霸佔的食物,在等待著被吞噬殆盡。
無力地張著嘴嗚咽,卻發現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眼淚順著眼角落下,滑進細軟的鬢發間,無限的恐懼在心中擴散。
這兒是皇宮,怎麽會有蟒蛇在這裡?有沒有人?誰來救救他?
額間很快就有汗液滲出,心臟在一陣狂跳之後慢慢弱下來,他漸漸開始耳鳴,卻在這時候聽見有什麽聲音若隱若現地在腦海中飄蕩。
無力地閉上眼睛後,身體上突然傳來一陣大力,與蟒蛇互相抗衡著在拉扯他,與此同時,那道聲音也沒有停止,一直在他耳邊喊著什麽,似乎是喊著他的名字。
窒息感越來越嚴重,阮宛感覺身體都要被撕碎了,哀切地呻吟一聲,那股與蟒蛇抗衡的力量驟然加大,將他整個人從蛇身的桎梏中猛地拖了出來。
他驀地睜開眼,目光渙散,臉色慘白如紙,微張著嘴劇烈地喘息。
“陛下!陛下醒了!”
這分明是小路子驚喜的聲音,為何他剛才不在?
“做噩夢了?”
阮宛怔怔地看過去:“容越,你也在……”
原來他剛剛是在做噩夢?
一場夢耗盡了他的體力,此時竟一絲力氣也提不上來,渾身癱軟著,還出了一身汗,泡在被褥裡,像是個溺水被救起的人。
小路子看他終於清醒,大大地松了口氣,在一旁絮絮叨叨:“真是嚇死奴才了,方才怎麽喚陛下都不醒,還是攝政王大人情急之下叫了陛下的名諱,陛下才醒的,陛下喝點水吧……”
“等他先緩緩。”容越揮手讓他把水放下,“去拿兩塊帕子來,一塊浸熱水。”
“誒!奴才這就去!”
懷裡的人此刻心跳紊亂,渾身汗濕,黑發沾在蒼白的側臉上,即使透著顯而易見的病態,卻似乎更有一種別樣的淒然漂亮,在琉璃盞的微光下,仿佛從暗夜裡來的鬼魅,美得讓人心驚肉跳。
容越是半夜被熱醒的,小皇帝畏寒,即便現在已是春天,寢殿內晚間依舊燃了炭盆,容越自然是覺得熱,睡夢中卻下意識地不願意松開懷裡的人。
直到醒了之後,才發覺阮宛的狀態不太對,似乎被什麽夢魘住了,渾身又濕又軟,口中嗚咽聲不斷,孱弱得緊。
他一瞬間有些後悔,怪自己沒思慮周全,只顧著這人會不會冷,就抱得緊了,卻忽略了對方有心疾,比那琉璃瓶子還難供養,若是不小心壓迫到了心口,身體必定會不適的。
小路子送來帕子和乾淨的寢衣,容越目光微暗,卻不多耽誤,免得風寒再入侵。
他將阮宛汗濕的衣衫褪下,仔細將那具瓷白嫩滑的身子擦拭一遍,再換上新的寢衣。
期間小皇帝一直沒有精神,安靜柔軟地任他擺弄,乖得像個瓷娃娃。
容越給他喂了太醫院新配製的護心丹,又喂了溫水,才扶著他躺下,看著他怔愣著的純淨眼眸裡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空茫,低聲安慰:“沒事了,只是個夢而已。”
“我夢到了蛇。”
“……是不是不習慣我躺在你旁邊?那我就守在屏風外,不進來,你別難受,也別怕,宮裡不會有蛇的,我保證。”
阮宛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抬眼看著容越起身,眉心微蹙,伸手虛軟地勾住對方的衣角:“不準走。”
他的聲音沒什麽力氣,手也沒什麽力氣,都是細細軟軟的,威懾力等於零。
但聽見那三個字後,容越就是怎麽都邁不動步子了,心裡經歷金戈鐵馬屍山血海打磨的最堅硬的那一塊地方,此時似乎已經軟成了一灘水。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刀槍不入的人突然間有了軟肋,冷硬的心開始止不住地疼起來。
“我不走,”他說,“你要我呆在這裡嗎?在你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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