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昭越看越心慌,走得越來越快,可是他走了很久很久,一個人都沒有。
孟雲令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像是沉默的影子,緊緊依附著他。用影子來形容似乎也不太合適,他是沉默內斂的殺人毒蛇。
“長老們和宗主呢?”砭骨的寒意逐漸被麻木取代,池昭聽到他自己的聲音冰冷而陌生。
“死了。”
回應他的聲音同樣沒有起伏,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戾氣。
池昭耷拉著烏濃的眼簾,無意識地揉捏著指腹,輕聲道:“沒有人活著嗎?”
氣音帶著哼笑,尚未泯滅的天真殘忍暴虐:“都死了。”
孟雲令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矢口否認:“有一個漏網之魚,翻不起風浪。”
祁寧現在在他眼中的確奈何不了他,只是素來聽聞他這個師叔,在煉器和丹藥上頗有巧思,再者,祁寧本身就不屬於人族。一條龍,不知出於什麽目的,混跡在人族修士中,當然不會對飄渺宗有歸屬感。
他灑脫地站在本命劍上,漂亮的劍低低地飛著,圍繞著池昭轉圈,嘴中含著一根隨手折的草芥,忽視掉屍山血海,看著只是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模樣。
不問世事,騎馬摘花飲酒作詩打馬球好像還是他應該做的事,爛漫肆意,而不是提著一柄冷冰冰的劍,將所有人趕盡殺絕。
池昭知道他口中的漏網之魚是祁寧,事情的走向逐漸和劇情中重疊,除了一些細節對不上之外,大致的走向是一樣的。
“我們是一路人,是天作之合,天生就應該在一起。”孟雲令朝池昭伸出了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指甲修理得乾乾淨淨,掌心中變戲法似的,憑空出現一束嬌豔的花。
說不上來品種的花,花瓣重重疊疊,花蕊是淡淡的黃。
不屬於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一個品種,應該是修真世界獨有的品種,按照孟雲令的性格,拿不出手的東西他不會送人,所以這束花大概率是稀有的珍草。
少年嘴唇邊蕩漾的笑容有些戲謔狹昵,直勾勾盯著池昭盈白的臉蛋看,像是在看心上人。
“怎麽了好哥哥,你要不要收下我的花。”
不。
不是的。
他們根本不是同一路人,怎麽可以把他同一個魔頭等同在一起。
池昭張了張嘴,太多想說的話最後也只是一聲歎息,他冷言冷語,擺明了要劃清楚界限:“我跟你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我錦衣玉食,你落魄卑賤。我光明磊落,你心思陰沉。我們從頭到尾,都涇渭分明,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又怎麽敢說,我們是同一路人。”
池昭沒有伸手去接孟雲令贈送的花,魔頭贈送的花他拿在手裡嫌髒。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由不得你說了算。不是一路人又如何。”
“沈瑜現在身受重傷,指望著他來救你無疑是異想天開,自救不行,靠人也不行,所能依賴的也只有我。”
少年的聲音低啞,“好師兄,你是選擇自我了斷,還是像其他師兄一樣,死在我劍下?”
被霞光映紅的長劍滴滴答答淌著血,只需要一個清潔咒足以除去上面的血液,但他偏不。長劍拖曳出來一道蜿蜒血痕,池昭臉色愈發蒼白,他害怕自己還沒有完成扮演任務就死在孟雲令的劍下。
他不是真的爐鼎體質,孟雲令最初與他接觸,不就是奔著極品爐鼎來的,反正只要雙修就會得到足夠多的修為。
“若是都不選呢?”
書中中後期,孟雲令在整個修真界已經沒有敵手。主角受的修為是他廢除的,池昭沒有信心對孟雲令做點什麽。
“這束花討不得師兄歡心,沒用。”孟雲令沒有直接接他的話,而是松開手,將手中的花束丟在地上,粉紅的花瓣沾染上血液,不複如初。
“下次再遇到好看的花再交給師兄。”
“不用送我,我不會收。”池昭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劃分界限,自然因為他的有意討好就放松警惕。
他從乾坤袋中一股腦把之前孟雲令送的離晝燈通通拿了出來,塞給他:“你送的東西,我不會留。總歸不是什麽寶貝。”
離晝燈的幽綠盛放在落日余燼中,池昭瑩白稠豔的臉龐也被沾染了暖洋洋的金色。
孟雲令看了他半晌,好半天才遲緩道:“好。”
他收回了離晝燈。
“有些事情我早就想做了。”孟雲令眺望著壯闊的河山,“重塑秩序。這世界汙濁不堪,需要有人來重新制定規則。”
“汙濁?還能有人比你汙濁?”
池昭冷笑,反唇相譏。
這遍地的屍體不就是最好的印證。
孟雲令青絲被一支簡單的簪子固定著,一歪頭,烏發自然而然地落下來。冷白與烏黑,像是堆滿雪的枝椏,他眼底映著猩紅的光,像是火苗躍動在眼中,“師兄,在高閣中待久了是會被假象蒙蔽眼睛的。”
他遙遙一指,“綺蒙山的水患是水鬼作祟,淹死百人。尋求臨近宗門,無人相助,是他們跪我,我出手解決了水患。”
“玉門城行屍,杏花鄉的魔傀可曾有一人管過?這些,皆是我處理的問題。若這些修士無用,殺了又如何,活著又如何?”
“飄渺宗不是這樣,災星。”
池昭眼瞼下暈出薄紅,口不擇言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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