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最近的柏長舒率先回神。
充滿攻擊性的美,張揚得與印象裡的青年大相徑庭,卻又透著一點點熟悉。
——大概是花容剛剛拜入師尊門下、第一次引氣入體的時候。
興衝衝地抬頭與他分享喜悅,青年遙遙望來的眸子亮晶晶,似盛著星星。
只可惜,光陰荏苒,之後許多年,柏長舒再沒見過那樣的花容。
握著若水的右手微微發抖,似是又記起“懲處”青年那日,劍柄反饋回的觸感。
喉嚨發乾,他察覺到有誰輕輕拉了下自己的袖角,卻無暇理會,神情複雜地張嘴,硬生生擠出幾個字,“花容。”
“我……”
後面的話,被飛身而下的劍尊倏然截斷。
“要審問,思過崖許多牢房正空著,”側身將青年完整遮住,他坦然牽起宋岫,朝對方手中塞了一枚火玉,“對他來說,死是件太容易的事。”
“兩句不痛不癢的質問算什麽?莫心軟,青雲門總要給你個妥善的交代。”
忙著幫原主解恨的宋岫:……心軟?
沒看邢冥都快氣暈過去了嗎?
戀愛濾鏡還能迷惑住劍尊?
但戲已遞至眼前,職業習慣作祟,他到底一秒切換小白花做派,乖巧地抖抖睫毛,“哦。”
“還有你,”安撫地將青年散落的發絲順至耳後,神識掃過,發覺柏長舒又要張嘴的劍尊轉頭,宣示主權般,淡淡,“他是我的道侶。”
“按禮數,你合該跟著叫聲師叔才是。”
第174章
柏長舒沒料到自己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血腥味彌漫四周, 長老弟子面面相覷,如此混亂的局面下,對方最在意的, 居然是他對青年的稱呼。
“咳,”相當刻意地清清喉嚨,回過神的衝和端起掌教的架勢,悄悄睨了眼青年那張熟悉的臉, 略顯尷尬,“花容……”
話未說完, 便被霍野無情打斷:
“叫師叔。”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約而同集中到柏長舒身上, 卻也沒誰能指責霍野刁難, 畢竟, 花容胸口是真被戳出過一個洞。
曾經對此拍手叫好的青雲門弟子, 臉上更是火辣辣地發燙。
當時他們自詡正義, 理直氣壯審判身為妖族的花容,實際卻被執法長老耍得團團轉,如今想來, 何嘗不是一種先入為主的愚蠢。
“我……”難以接受青年身份的突兀轉變, 又找不到立場質問兩人的關系, 柏長舒騎虎難下,隻得死死捏緊若水, 硌得掌心生疼,破罐子破摔般,垂眸道, “師叔。”
音量極低,但在場皆是耳聰目明的修士, 自然聽得分明。
被柏長舒遮住大半的白羽,則明確感知到青年短短兩月便拔至元嬰的境界,與這樣駭人的速度相比,以往同門對他的種種稱讚,都於此刻變成了笑話。
即使白羽很清楚,對方是走了與劍尊結為道侶的捷徑。
可他依然無法安撫心頭湧動的不甘,十數年的努力被一朝超越,白羽隻覺得所謂天道滑稽得有些荒唐。
留意到主角表情的宋岫卻十分坦然。
努力?拜入青雲門後的二十年,難道原主就曾懈怠偷懶過?白羽憑什麽認為,自己的汗水一定比別人珍貴,一定會有結果。
對方受世界意識庇護多年,得到的機緣數不勝數,怎麽如今這機緣落到“花容”頭上,白羽便換了臉色。
不該大方稱讚花容是氣運絕佳的天道寵兒嗎?
恰如其余配角一直做的那樣。
“花容已死,”好笑地,宋岫嘲諷,“我只是劍尊的道侶,不再是掌教的弟子,兩位也無需擺出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
師叔兩個字,本就是他應得。
狀似和諧的假象被挑破,柏長舒倏然抬眼,大抵是意外暗戀他多年的青年、會主動以旁人的道侶自居。
微不可察地,霍野淺淺勾了下唇角,轉向白羽時,又迅速繃回一條直線,“你?”
言簡意賅的催促,卻讓白羽品出種前所未有的羞辱,胡亂叫了聲師叔了事,他心□□像被壓了塊石頭,煩躁地撇開臉。
恍惚間,白羽似是看到邢冥古怪地朝自己笑了笑。
定睛細瞧,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想到論劍台輸掉的比試、執法堂前的罰跪,白羽愈發確定青年在故意針對自己。
但,若真計較起來,思過崖下的一切,從頭到尾,他統統未參與其中。
是因為大師兄?
慶幸如此窒息的時刻還有人和自己並肩,同病相憐地承受,借著衣袖遮掩,白羽悄悄握住柏長舒的手。
眼尖捕捉到主角小動作的宋岫:【……什麽意思?苦命鴛鴦聯合向反派示威嗎?】
花容早已轉世,他怎麽可能會為了柏長舒破防。
沒有報酬的補救任務,演都不值得自己演一秒。
暗潮湧動,幾乎是宋岫視線停頓的瞬間,霍野便自然而然張口,奪回青年的注意力,“邢冥,你打算怎麽處置?”
按理說,此事發生在青雲門內,合該由衝和這個掌教裁決,但他卻不希望青年因為任何外在的關系委屈自己。
如果宋岫要邢冥死,霍野一定會毫無猶豫地了結後者。
一報還一報,沒什麽不公平。
“聽你的,先審問,”讀過邢冥的本源資料後,宋岫就已大致猜出前者針對原主的理由,鴉睫低垂,他刻意做出副悲憫失落的模樣,“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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