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可能他已經走了, 因為不忍心告別。
一路上莊澤野的心跳不斷失速,好像伴隨著混亂的雷聲, 在他世界的上空劈開了一條裂縫。
他不斷地想, 如果溫辭述走了, 他要怎麽辦?
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嗎?
說得好聽, 根本回不去了。
他不能沒有溫辭述……
如此割裂的情緒纏繞了他幾分鍾後,導致他在看見人的那一瞬間,失控地暴露了一切心思。
他心裡陰暗地想,如果可以,真想把溫辭述藏起來,藏在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得見的地方。
溫辭述沒有再回答他一次,而是用手背擦拭他的臉頰。
輕聲說道:“好好的把傘扔了幹什麽,不怕感冒?”
莊澤野的情緒戛然而止,耳邊只有他溫聲細語的聲音。
他一言不發,低頭蹭了蹭溫辭述的手。
溫辭述拉他道:“跟我進來。”
他把莊澤野帶進診所,這地方面積不大,只有一個值班醫生。
裡面傳來醫生的聲音。
“你這人還挺能扛的,沒打麻藥也一聲不吭……”
溫辭述靠在走廊的牆上,說道:“我從園區出來的時候剛好遇著封效滿,他之前被送去醫院後,沒多久就逃出來了,然後一路走到了洛城。”
莊澤野緩過神來,緩緩睜大眼睛。
“走到洛城?步行七百多公裡?”他短暫地拋開了剛才的擔心。
溫辭述無奈道:“中途還被鋼筋劃傷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走過來的,醫生已經聯系了當地的精神病中心。”
莊澤野悶聲說:“他執念夠深的。”
“嗯。”
“你呢?”
“什麽?”
莊澤野看著他:“你有沒有過哪一刻,特別想回去的?”
他問的不是“你想不想回去”,而是問“有沒有哪一刻想回去”。
溫辭述沉默了。
他不能騙莊澤野,自己確實有很多個這樣的“一刻”,只是最終都一閃而過了。
短短幾秒鍾,莊澤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咬了下嘴唇說:“如果你和我成親,還會想回去嗎?”
溫辭述沒來及回答他,因為醫生打開門走了出來。
“傷者已經沒有大礙了,手臂上縫了五針。”醫生說道,“你們真的只是路過的,不認識他的朋友和家人?”
溫辭述朝裡面看了一眼,封效滿眼神呆滯,嘴裡不斷地念叨著什麽。
“老子要當皇帝……看你們怎麽騎在我頭上,我就是皇帝,哈哈哈哈……你們才是下三濫的私生子、賤奴才……”
“不認識,麻煩你把他交給中心吧。”溫辭述說。
從診所出來後,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重。
莊澤野撿起路邊的傘,一人一把傘在雨中走著。
雨勢比剛才小了不少,水滴在泥坑裡濺起無數泥點。
他拽了把溫辭述:“走這裡。”
溫辭述順著他的力道走上水泥路面,因為手臂暴露在外面容易淋濕,順勢把手縮了回去。
莊澤野的臉色再次暗淡了幾分。
溫辭述安靜了一會兒,說:“我爸有沒有告訴你,他打算在燕中哪家醫院治療?”
莊澤野腳步一頓:“……你都知道了。”
“你呢,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溫辭述看向他。
莊澤野說:“就在今天,誤打誤撞才得知。”
溫辭述看著他的眼睛,看得出來他沒有撒謊。
莊澤野伸出手,似乎想拍一拍他,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你……別太傷心,我已經讓蕭宇聯系燕中最好的癌症醫生,盡可能再試一試……”
溫辭述輕輕打斷他:“沒必要,尊重他的意思就好。”
莊澤野一愣。
只聽他說:“癌症晚期的治療,不亞於用病人的痛苦來延長生命,況且基本上沒有治愈的可能,我年少時跟隨父親行軍,見過太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知道他們身心會受到怎樣的煎熬。”
這番話聽起來有些冷靜過頭,但也確實像他會說得出來的。
溫辭述又說:“接下來我打算跟公司請一段時間假,留在這裡照顧父親,團隊那邊要暫時辛苦你們了。”
莊澤野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馬上說道:“我陪你一起。”
溫辭述臉色蒼白,扯著嘴角笑笑說:“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還是心領了,況且你也沒有合適的身份留下。”
他見莊澤野臉色暗然,說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我爸的,我想好好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我……”莊澤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知道溫辭述不會改變決定的事情,各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衝撞的心裡五味雜陳。
溫辭述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出奇鎮定,好像溫長盛確診的不是癌症,而是常見的高血壓一樣。
可他越是鎮定,莊澤野心裡就越心疼。
他知道溫辭述內心承受了怎樣的壓抑。
快走到園區時,溫辭述見他實在過於沉默,主動說:“不用太擔心我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莊澤野心想,這句話,你是不是已經說了無數次了。
可他並不想聽到這樣的話。
回到博物館後,思來想去,他還是給蕭宇打了個電話,要來了那位專家的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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