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神算語19
地上的符紙被風吹了起來,路過的女生還以為這只是一張普通的符咒,并沒有任何真實的意義,禮貌地撿起來還給了蔣天賜。蔣天賜像回不過神一樣将它放入衣兜,還沒從歐陽廿的話裏轉過彎。
只不過他愣神的功夫有些長,長到都沒注意到廿廿什麽時候走到了面前,将那杯飲料舉在了他的正前方。
“你明明就是我哥,從小就是這樣給我買果汁的,為什麽現在不承認了呢?”歐陽廿問。
蔣天賜偏過頭去:“你認錯人了,我并不是你的哥哥。你的哥哥蔣天賜死在望思山上,他的屍首也埋葬在望思山上,咽氣之前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你的事,是我聽來的。我能理解你對他的想念,但我真的不是。”
“真的嗎?”歐陽廿再問。
蔣天賜的人生在沒出事之前一直比較順,從來沒有被人逼到退無可退的程度。現在他看着那杯飲料,暫時地陷入了沉默,他心裏有許多編造好的小故事來講,但是面對着弟弟的眼神,那些小故事都成為飄在空氣裏的粉末。
不遠處,“饑.渴”組合被好多人圍着,鐘言和陳竹白還在抽空給大家講鬼故事。
“再講一個吧,再講一個。”拿着照相機的女生說,這設備一看就十分專業。
陳竹白的鬼角成為了他身上的亮點,只不過在師弟的勸說下沒有戴蝴蝶結。而鐘言的皮膚則呈現出發青的慘白,眼睛也是紅色的。兩個人都穿着古裝,天然長發不用發套,自然收獲了不少攝像頭的注意。
“好吧,那我再講一個。”鐘言原本已經累了,但是架不住大家的熱情,“今天是活動,我說幾個風俗好了,比如,如果你今天覺着心神不安,但是又必須出門辦事,那麽先不要走,而是在家煮一個雞蛋。”
一個女裝大佬粗聲粗氣地問:“為什麽啊?”
“嗯……大家就當是‘雞蛋神’在保佑你們好了。”鐘言也不敢往深了說,“平時你煮熟一個雞蛋要幾分鐘,那天就煮幾分鐘,撈出來看看。如果雞蛋熟了,那麽就可以出去,如果時間到了而雞蛋未熟,那就不去。”
陳竹白一邊喝上好的山泉水一邊點頭,沒錯,師弟說得對。
“再有,若是你們去野外留宿,就是現在很流行的露營,到了地方之後怎麽都不能安心,那就釣魚試試。”鐘言又說,“一般風水不好,讓你覺着不舒服的地方,釣上來的第一尾都是死魚。死魚咬鈎,魚口不放,這地方就不能過夜了,速速離開。”
明明只是兩個普通的風俗,可是從鐘言的口中講出來就格外逼真,周圍的聽衆們紛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猶如身臨其境到了雞蛋煮不熟又釣上死魚的詭異處境裏。陳竹白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生怕師弟說得過了火,吓壞了小朋友,于是說:“真真假假還是要大家去理性分辨,我來給你們講個安全常識吧……”
正害怕的聽衆一聽有安全常識,身上的陰冷寒意立刻去掉了幾分。
“現在有不少女生下班晚,會走夜路,但是建議大家還是往亮處去走,不要光靠聽腳步聲斷定前面有多少人,是男人還是女人。我曾經認識一個女生,她走夜路的時候先聽了聽,聽到前方是兩個腳步聲,其中還有高跟鞋的鞋音,然後就以為前面是一對情侶在走路,自己也就放心了。等到走着走着,她才發現黑暗中是一個四肢着地的男人,只不過兩只手上套着高跟鞋,僞裝情侶的腳步聲就等着有人上當……”陳竹白說着說着就停下了,怎麽回事,大家的臉色更加不好了。
而這些話也飄進了蔣天賜的耳朵裏,可是他無心仔細去想,因為弟弟還等着他的回應。
沒等到回答,歐陽廿繼續說:“你要是再不承認,我可要生氣了。”
蔣天賜裝作不為所動,他既然已經是這個身份,那麽就不能食言。況且他如今已經沒有了自己的身體和樣貌,用的是這一具身子,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完整的蔣天賜,也不知道弟弟面對自己的時候怎麽想。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開口說:“我真的不是。”
“好吧,你不承認是吧?”歐陽廿說。
蔣天賜仍舊僵持,勉強應了一聲:“我不是。”
這回不等歐陽廿再次開口,白仙從卧姿變成了站姿,小小的身子豎在歐陽廿的腦袋上,将懷裏的爆米花噼裏啪啦地丢向蔣天賜。蔣天賜像是被小人國的人給攻擊了,腦袋接二連三遭受“重創”,到最後還有一顆爆米花黏在了他的頭上。
“你再不承認,仙家就要毆打你了,仙家早就把一切告訴我了,你當時是因為受傷太過嚴重所以成為了下一任光明道人,以後還會遇上下一任。但是這具身體裏面的人是我哥,是那個叫蔣天賜的壞蛋。”歐陽廿的話堪比打開了家庭錄像,“我哥比我大幾歲,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爸爸媽媽從小就告訴我,哥哥比你聰明,将來哥哥是可以幫家裏的,你只需要考個大學就行,你沒有哥哥的能耐。”
蔣天賜猛地背了過去,他沒想到廿廿會在這時提起養父母。
“他們說,哪怕将來他們不在了,家裏還有哥哥,哥哥就是你的家人,要聽他的話。”歐陽廿自顧自地說下去,“後來他們出了意外,哥哥就不管我了。他總是躲着我,不見我,長大之後更是把錢給我然後一走了之。爸爸媽媽說的話根本不作數。”
蔣天賜皺着眉,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淚光,胸口無限憋悶,要重重喘氣。
“哥,你是不是擔心我不喜歡你這具身子?”歐陽廿再接再厲,他知道自己現在就差一步,其實哥哥是很心軟的人,“你應該知道……從前我的遭遇吧?”
蔣天賜的心猛地疼了一下,他當然知道。上一回他的廿廿當了好多年的公雞,從父母疼愛的幼子變成了任人欺淩的家禽。
“我在公雞的身子裏活過六年,當然也能知道你是怎麽樣想的。”歐陽廿像是用話語“洗劫”了蔣天賜的心,“一開始我也不喜歡,每天都撲騰着翅膀想要飛走,甚至走到湖邊想要跳下去。那時候我小小的,每個家丁看到我都能踹上一腳,将我踢死。慢慢地我開始适應,我也發現了當小雞的快樂,我可以在草地上睡覺,和花鳥魚蟲作伴,我可以沖進菜園裏吃菜籽,還可以繞着小母雞打鳴。”
“再後來,我就覺着一具身子根本沒有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裏面是什麽。我雖然變成了公雞,但因為雞身子裏的人是我,所以我還是秦泠,還是秦家的三少爺,要好好活下去,活到長大,日日夜夜能見爹娘和兄長小妹就好。而那個占據了我身子的惡人,他即便待在那身體裏面,他也活不成秦泠,他永遠只是一個四處躲藏的魂魄。”歐陽廿走到他的面前來,注視着蔣天賜的雙眸。
蔣天賜原本雙眼緊閉,感受到面前有人才緩緩睜開。歐陽廿繼續凝視,這眼睛确實不是從前那雙,可是眼神沒有一點偏差,就是哥哥躲着自己時的目光。
蔣天賜感覺自己搖搖欲墜了,心弦猛烈地震動起來。
“你以為我會在乎你這具外殼嗎?”歐陽廿忍不住再說,“你就是變成一只雞,我照樣能認得出來。我在乎的是你心裏面。”
周圍還是亂糟糟一片,蔣天賜還是原地站着,仿佛在沉思什麽,後怕什麽,讓人捉摸不透。歐陽廿不免産生了忐忑的想法,糟糕,他要是下定決心不認自己怎麽辦?畢竟這事除了他自己跳出來承認,別人沒有一點辦法。
痛定思痛,歐陽廿幹脆說:“好吧,你繼續假裝,我要去吃一份臘腸飯,你不要煩我!”
說完他不帶猶豫地轉了身,小刺猬仍舊不依不饒地往蔣天賜的臉上扔着爆米花。可是他剛剛走出一步,一只手從後面拉住了他,不讓他再離開似的。
“你……”蔣天賜說得非常艱難,舌頭比石頭還硬,“別吃。”
一股委屈勁兒頓時竄上了歐陽廿的鼻梁骨,哽了哽問:“憑什麽不讓我吃?”
蔣天賜認命似的說:“你小時候……吃過,你腸胃弱,消化不了臘腸。”
“你怎麽知道的?”歐陽廿故意和他對着幹,憋着一口氣問,“這該不會又是我哥臨死前告訴你的吧?我哥告訴你的事情可真多。”
聲音和從前完全不同,可是語氣還是那樣,無奈中又帶點隐忍,蔣天賜艱難地說:“我當然知道,因為那次……是我帶你去吃的。”
熱鬧的場地裏頓時安靜下來,但周圍的人還在說說笑笑,嘴巴一直動,只不過他們的聲響仿佛被隔絕了,攔在了歐陽廿的心跳之外。他回過身,淚水不聽使喚地湧了出來,蔣天賜再也承受不住,一把将弟弟摟入懷中。
“別哭了。”沒想到歐陽廿的眼淚還沒流下,蔣天賜的淚水來得才快。
“哥,你真的很讨厭。”歐陽廿用力地擰着他的胳膊,仿佛要一直擰下去才能解恨。
不遠處,看到他們團聚擁抱的田振也快要哭了,他仿佛已經提前預知了他們的相認。畢竟蔣天賜對他弟弟沒有一點辦法,只要歐陽廿見招拆招,他就會将自己的底線一降再降。不過看完了別人家的感動,自己這邊倒是陷入危機,師叔剛才還在給別人講鬼故事,現在就跑到內場的另外一邊,和幾個身穿盔甲的人聊天。
我的天,師叔他的xp是不是鐵甲裝備啊?他會不會還是喜歡那樣的?
這一刻,田振的危機感直接拉滿,連忙朝着那邊小跑。
明天再寫一張師叔的xing福生活,這一篇番外就完結啦,然後就是前世清游篇番外。
小逸:危險危險危險,明天我就穿成高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