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神算語16

陳竹白的下意識反應是拒絕：“這不行。”

“為什麽？”田振面露不解。

“不行就是不行，我怎麽可以在你面前那樣……”陳竹白堅決不同意，剛才還熱情地邀請小逸一起褪去衣衫現在就開始往後撤，兩只手緊緊地抓住衣領。他為什麽要看自己的鬼形？那天他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那他現在為什麽還要再看呢？是覺着自己不夠好看還是想要探究什麽？陳竹白不禁開始亂想，一個一個想法接連不斷進入腦海中，讓他幾乎無法好好思考。田振也沒料到自己的一個心願就讓師叔這樣為難，連忙坐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抓他的手。

手指觸碰，結果陳竹白這回将手往後縮了縮，一下就躲開了。

“這個……這個心願怕是不行，要不你換個心願吧？”陳竹白将頭搖了搖。

“可是，為什麽不行？”田振仍舊不解。既然飛練都可以看鐘言的鬼形，為什麽自己不能看師叔的？

“不行就是不行，你別把我當作是鬼，把我當作是人，忘掉我還有鬼形這個事吧。”陳竹白像哄小孩兒一樣勸說，當真想将他的想法哄回去，讓他忘掉這一切，“你瞧，我現下這樣不是好好的嗎？我和你一樣，有手有腳，連皮膚的顏色都一樣。我的身子柔軟，摸上去也沒有什麽異常，這難道還不夠嗎？”

“我沒有說你不好看，你都長成這樣了要是還不夠好看，這世上就沒有好看的人了……”田振嘀咕着，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心裏話，“哪有人像你這麽漂亮的。”

陳竹白忽然看向了他，傻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那麽好看嗎？

“那你既然覺着我……漂亮，為何還要執着我的鬼形。”陳竹白一邊說話一邊摸自己的臉，若說好看，其實他私心覺着師弟最是漂亮，無論是孤苦伶仃游蕩的還是被自己養成了小公子的，那張臉上沒有不好的地方。

“我不是執着，我只是上次沒仔細看，所以這回想認真看一看，牢牢記住而已。”田振着實不懂師叔的忽然自卑是怎麽來的，這樣的臉出去不是橫着走麽，他怎麽突然間這麽難過？

陳竹白再次低下了頭：“仔細看什麽？不好看的。我本身和竹子糾纏，屍首已經被竹子吸收掉了，成為了一具白骨，然後被竹怨附身才重新活過來一遭，弄成半人半鬼的模樣。你若是認真看了必定會吓住，夜裏會做噩夢。”

這下換成了田振搖頭：“好看啊，我覺着很好看。而且你還有角呢，別人都沒有，多了不起。”

陳竹白瞬間擡起臉來，不太明白似的盯着他。

田振用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雖然自己很好奇，但是師叔不願意他可以不看。“沒事，你就當我随便一說，但是這真的沒什麽可避諱的。人和人長得不一樣，鬼和鬼也不一樣，我見過了，也沒害怕，更不會做噩夢。”

“你當真？”陳竹白怕他不高興。

田振将頭一點：“當真。那這個心願就跳過去吧，我還有第二個就是……”

話音未落，只見眼前的黑色發絲裏頂起了一個東西來，起初只是小小一個三角形，田振驚訝之餘根本不舍得挪開視線，完全看入了迷。随後它開始變高，變粗，從纖細小巧的模樣變成了一面手掌那麽長，像個瘦長的三角體。

陳竹白只是長出了一根角，左邊那根還沒長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問：“這……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田振躍躍欲試，但還是很有禮貌地問，“師叔，我能摸摸它麽？”

“摸？你還敢摸？”陳竹白當真看不透小逸的心思了，旁人避之不及，他居然喜歡，還想着摸一下。于是他将頭微微低下，将那只尖角送了過去，半透明的竹綠色鬼角就這樣到了小逸面前，觸手可及。

田振緊張地擦了擦手，屏住呼吸，用指尖稍稍一碰。

“好冰，它是冰的！”可是他馬上又笑了，自己居然摸到了師叔的角？

“鬼角而已，自然沒有溫度，這有什麽可奇怪的。”陳竹白雖然還擔心着，可是不知不覺被小逸的情緒感染了，也跟着腼腆一笑，“那……它可怕嗎？”

田振輕撫鬼角，認真記住了它的模樣和手感：“不可怕，它很漂亮，顏色就像我以前養過的多肉植物。有一種叫作‘玉露’就是這樣，晶瑩通透，像玉石。”

“玉石……”從沒人說自己的鬼角像玉石，陳竹白雖然還不知道那種名叫“玉露”的植物長什麽樣，但想來能擁有這個名字的它一定不會難看。而玉石自來就是珍寶，小逸這個傻小子居然會用珍寶形容鬼角。

角本來沒有溫度，可它連帶着陳竹白的面龐一起發熱，竊喜之餘那邊的鬼角也悄悄地長了出來，兩邊對稱起來。

“那要是這樣呢？還好看嗎？”陳竹白頂着兩支角問。

田振只覺着這一刻的師叔異常可愛，真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他幹脆将床頭櫃上的肉粉色綢帶拿了過來，繞過左邊的角再繞過右邊的，最後在兩角當中打了個蝴蝶結。

陳竹白莫名其妙地頂起了一個蝴蝶結，這又是什麽？現代人的審美？

“好看，特別好看。”田振嘴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喜愛。他只會傻乎乎地看着陳竹白，一切情義都往眼睛裏面裝，看了一會兒就臉紅得不行，不得不挪開視線緩一緩激動。

陳竹白也跟着他一起紅，而且紅得莫名其妙。真奇怪，自己從前又不是沒有談情說愛過，但是這回手足無措，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幹點什麽，總不能兩個人呆愣愣地拉着手坐在床邊犯傻。最後他不得不開口問：“小逸，你的第二個心願是什麽？”

“哦，對，還有第二個。”田振的腦袋都要燒壞了，哪裏還記得還有什麽第二個，“第二個心願其實也不難，我想要你一樣東西。”

“東西？”陳竹白看看身上，“如今我已經不是曾經出手闊綽的那個我了，身上沒有一樣值錢的玩意兒，而且也拿不出什麽銀子。不過你若想要，我可以算卦去求，算算曾經那些東西都在何處，我可以取回來。”

“不用不用，我不是要那個。”田振趕緊制止他，他可不想看到師叔夜闖博物館。

“或者我們去盜墓，算墓穴風水我在行，有些大戶人家的陪葬異常豐厚。”陳竹白的眼裏充滿興奮的光。

田振仿佛看到了他們一起游走在犯罪邊緣，趕緊否決，将觸犯法律的萌芽掐死在搖籃當中。“不用不用，我不要你為我做這些。”

“都不用？”陳竹白頂着蝴蝶結，整個人犯了迷糊，“你既不求財，也不要權，小逸，你到底要什麽？”

“我想要你一縷長頭發。”田振說出了真心話，“師叔，你能再給我一縷麽？當初那一縷跟着我一起下葬，已經找不到了。我想再要一回，以後日日夜夜放在身邊當作護身符。”

陳竹白頓時怔住了，一縷長發？他居然就要這個？

田振又笑了笑，這回眼神中多了些憂傷。他體會到了秦逸那一世的悲傷和遺憾所以格外難受，那一回自己和師叔的緣分居然這樣淺，還不到半年，然後便是長達一生的等待和期盼。

在自己還是秦逸時，沒事就到徐家的大門口去玩兒，由元墨和小翠陪着，只是為了看一看外面的路，期待一位青色衣衫的人歸來。一日一日，一夜一夜，自己從元墨翠兒口中的“小公子”變成了“老公子”，還是沒等回那個人。

那一世對師叔還來不及産生愛意，純粹是濃厚的依賴和期盼。一句誓言，一縷頭發，就成就了他一個不會破滅的美夢，最後跟着他一起下葬。

“一縷就夠了。”現在這個人終于回到面前，田振還想要回他的長發。

陳竹白自然看得懂他眼神裏的失落：“好，以後不止有一縷長發陪你，還有師叔。這回必定不會再走，常伴身邊。”

“真的麽？”田振不放心地問。

“當然是真，不然豈不是辜負了你的真心。”陳竹白說完停了停，含笑的眼睛越來越靠近他，心底快速産生了一個念頭。念頭雖然一閃而過，可是他卻沒有停下，輕輕地，柔柔地，親在了小逸的嘴唇上，随後伸出舌尖一勾，挑開了嘴唇，碰到了舌頭。

他好熱，陳竹白想。這才是真正喜愛自己的人，原來是這種感覺。

他在那段亂七八糟的感情裏逗留太久，早就忘記被人捧在手心的喜樂。如同他被小逸從将軍墓中抱出的一剎那，熟悉黑暗的眼睛瞧見光亮的時候竟然會被灼傷，會無能為力。

這一下，田振已經徹底僵住了，幾秒之後才吸了一口氣，目光想要偏移卻只能定在陳竹白的臉上。他舔舔嘴唇，剛剛的初吻實在太過震撼，來不及回味。

“還要嗎？”陳竹白也吸了一口氣，兩個人到現在還牽着手。

田振沉默着，不知道思索着什麽人生大事，喘氣倒是變快了許多。等到他想明白了才伸出手臂，試探地圈住了陳竹白那一把細腰：“我們……我們可以先從這個開始，慢慢相處。我想帶着你去約會，我們去吃飯，去看電影，去河邊散步，然後……”

陳竹白扶着他的手臂，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面對面地說：“好，你帶我去約會，我應該會很喜歡這個過程。”

田振的腰用力往後躲着，費勁兒地用兩只手扶住他的腰身。他再次深呼吸，任由心底的沖動沖擊全身，可害羞之情又跟随血液的流動往四肢百骸而去。咬緊的牙關松了再松，最後田振緩慢地湊了過去，笨拙地吻住了師叔的嘴。

陳竹白牢牢地摟住了他，從今開始，這就算自己的第一個真正的吻。

同時刻，飛練再一次分出了清游和秦翎，并且使用陣法将他們困在了客廳裏。雖然師祖總是說一碗水端平，可是他還是決定今晚獨享，哼，就看以前的自己有沒有本事破開這個陣法吧，破不開的話……那就不怪自己了。

清純小逸：在學習接吻……

嚣張飛練：哈哈哈哈獨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