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翎又不言語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以前……經常餓肚子麽?你爹娘,對你不好?”
雨還下著,風仍舊猛烈,關上窗的內室飄著沉香,竟然讓鍾言生出些奇怪的想法,以為自己真的和他過上了日子,再無近憂,只有說不盡的籠心夜話。
“還好,但總有挨餓的時候,我飯量比尋常人大一些。”鍾言繼續揉著肚子。
秦翎抿了下嘴,好像他從未打聽過她吃了些什麽。“你家裡可還有兄弟姐妹?”
“沒有。”鍾言回答。
竟然沒有?秦翎猜到了,她家裡如果沒有兄弟姐妹還吃不飽,必定是爹娘苛待。“你喜歡吃些什麽,盡管去後廚要,咳,沒人敢不讓你吃。只是……往後不要隨意摟抱,你畢竟和我不同。”
有什麽不同?我和你一樣是男子,你若是長胖了,我可能還抱不動呢。鍾言不由地笑了一下:“這有什麽,別說摟抱了,你腿上的傷還是我擦的呢。”
“你!”秦翎立刻抓緊褲帶。
“晚了,該看的我都看見了。”鍾言戳了下他的面頰,“這有什麽……”
“你是不是……有過男人……”沒想到秦翎將話鋒一轉,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問得鍾言接不上話。
“沒有男人的女人,不會這樣大膽。”秦翎幾乎認定了,短暫的安靜了,看不出在想什麽,不一會兒又說,“你拿著休書去找他吧,別跟著我。”
“我哪有什麽男人?夫君,你是不是病糊塗了?”鍾言哭笑不得,歲數不大,想得倒是挺多。
“哪有女子和你一樣的?必定是有……就算沒有,也不能隨意脫我的褲子。”秦翎氣紅一張臉,摸著床框往旁邊挪動,鍾言笑了笑,將火爐挪到床邊:“快烤著吧,烤幹了趕緊睡,我也睡了,明日還有事忙呢。”
說完他走回軟塌,將濕了的衣衫全部脫了,換衣裳的時候也不遮掩,反正秦翎看不見,哪怕自己光著身子他也不知情。
大約是元墨進來給秦翎換過衣衫,鍾言躺在榻上總能聽到腳步聲,時不時還有磕磕碰碰的動靜。等外頭的風雨停下,鍾言這一覺才算是穩穩地睡下,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直到感覺有一件衣裳披在他身上。
除了衣裳,還有熟悉的藥味。
“她……她昨日晚上做了什麽?可曾吃過東西?”天快亮了,秦翎已經換過衣服,又塗了藥膏,以前總是冒血的血窟窿現在不再黏手。雖然他看不見了,可能夠想出這人睡覺時候的模樣,必定是不修邊幅,散著頭髮,金釵隨意地扔在枕邊。
“少奶奶……晚上……晚上在院子裡轉了轉。大概是在廚房吃過了,沒聽著少奶奶說餓。”元墨一夜沒睡,眼下也沒有烏青。
“半點規矩都沒有,一個女兒家,到處瞎逛……咳咳。”
鍾言忍不住笑了一下,結果就是這個笑聲被秦翎聽到,立刻從他身邊走開。真不經逗弄,笑一下他也生氣?鍾言睜開眼睛,乾脆走到他床邊去,秦翎的面頰微紅,坐在床邊像是生著悶氣。
“還知道問我晚上去了哪裡,關心我啊?”鍾言摸了摸秦翎的臉。
“你做什麽!”要不是身體不允許,秦翎差點跳起來。
“都成親了,摸一下都不讓啊?你的身子我看都看過了。”鍾言逗他,又摸了一把,反正他躲不開,“秦公子看著心情不錯,今天得吃飯了吧?”
秦翎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被女子輕薄的一日,摸索著,推她的手:“不勞你費心,你今日該走了吧?”
“又催我,等我真走了,你可別哭。”鍾言抓了他的手,只是想給他把把脈,沒想到秦翎又別別扭扭地抽了回去,翻身躺下,一句不說了。
這古怪的脾氣,看將來誰能和你過。鍾言瞥他一眼,決心要故意氣他,沒有再回軟塌,而是在他旁邊直接睡下了。但也不只是為了氣他,一個眼瞎的病秧子,活不了多久,自己氣他幹什麽,而是為了聽床下的蠱蟲有沒有什麽異動。
它還活著,而且每次蠕動都能引起銅錢手串的震動,只是已經奄奄一息。於是鍾言更加確定了,也就這兩天的功夫,秦翎一定會有大禍,那人一定回來。
又一次睡著,鍾言確實是累了,原本以為來秦宅冒充一回新嫁娘就能吃飽,沒能料到到現在還是虧本買賣。天亮之後,吵醒他的就是院門口的雞鳴,那隻大公雞真是下定了心思要和自己死戰,又在院落門口飛來飛去。
起身後,鍾言沒瞧見秦翎,光瞧見元墨在院門外頭攔雞。
那病秧子又去哪兒了?鍾言目光巡視一圈,找著了,一大早就坐上輪子椅,不知道在院裡幹什麽。看著他單薄的背,鍾言忽然升起一點心酸,這麽好的命格怎麽就落到這個地步了?當真是可憐。
再一轉身,鍾言被銅鏡裡的自己嚇了一跳,臉上被人用毛筆畫了一隻烏龜,畫得還不好,醜兮兮地佔滿整張臉。
“……”剛剛還覺著秦翎可憐的鍾言決定收回這個看法,這位公子要不是病得起不來,恐怕也是個淘氣好動的。
半個時辰之後,廚房的家仆送飯來了,秦翎回屋避而不見,不叫人看出他的異樣,送來的飯菜照樣是一口不動,全部賞給了元墨和小翠。元墨也不用吃,假裝夾了幾口就全部給了小翠,苦著一張小圓臉看大少奶奶。
“你又想求我什麽?”鍾言已經換好了衣裳,準備去院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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