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言拿了一整根的甘草敲了敲他:“別輕舉妄動,回去歇著。”
張開的忽然到來也讓秦翎看了個明白,晚上等洗浴過後,他幫著鍾言梳頭髮的時候問:“今日我瞧張開過來了,你是不是又要吩咐他什麽事?”
“你猜?”鍾言對著鏡子裡的他一笑,眼裡都含著情意。現在再想騙他可太難了。
“依我猜,這周圍必定有所古怪,又有人對我虎視眈眈了。那日我和你看過柳樹,八成你是找他問那樹的事。”秦翎給他揉了揉肩,“樹究竟怎麽了?是不是怎麽砍都死不掉?”
鍾言點了下頭:“還真是。”
“那就是你和張開在密謀私查曹良?”秦翎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師傅。
“你要是再笨點兒就好了,如今我想瞞都瞞不住什麽。”鍾言已經放棄抵抗,先端給他乾草茶,“那些柳樹是他種下的,我不得不防。再者說,柳樹本就是招陰魂的樹木,誰家會用柳樹做家具?倒是多用桃木。”
秦翎聽完問:“是因為桃木辟邪麽?”
鍾言拉著他的手講:“桃木雖然辟邪,但也比不上雷擊木,雷擊木又比不上雷擊桃木。柳樹是陰樹,招魂幡倒是用它來做,萬一選不好,選中了柳樹中的癸樹那麽家裡必定有血光之災。”
“鬼術?會鬧鬼麽?”秦翎想起了水鬼,這些都是普通刀劍傷不到的邪術。
鍾言再搖了搖頭:“不是鬧鬼的那個鬼,而是天乾地支中天乾的‘癸卯’中的癸。癸乃是天乾的第十位,數上來說便是十,十年陰柳就叫做‘癸柳’了。這樣的柳樹已成精怪,不好對付,我如今就是擔心門口的那棵是癸柳,所以明知它對你不利又無法一下鏟除,生怕驚動。”
這些東西秦翎從未聽過別人講過,也沒在書中看過。但他雖說驚訝並不恐懼,小言都能坦然面對,他當然不會畏手畏腳。“可這也不對,十年的柳樹許許多多,城裡不少人家都種了柳樹,河岸邊也有,豈不是都成了癸柳?都要害人?”
“哪有那麽容易成癸柳的,癸柳可不是任由它自己生長,而是要吊屍油。這事我和你說,你別害怕,要是怕了我就不說了。”鍾言和他再近一近,“你可知不足三歲又死於非命的小孩兒怎麽下葬?”
秦翎搖頭,他完全不知。
“小孩兒太小,入不得祖墳,否則會魂魄不寧,壓不住。這就需要樹葬,先把小孩兒的屍首卸開,塞進一個大罐子裡,然後選個陰時陰日吊在樹上才行。吊著的日子久了,大罐子裡頭的屍首就曬出了屍油,往下滴入土壤當中,被柳樹緩緩吸入,這就叫‘陰柳’。單這樣還不夠,每年死了孩子都往樹上掛,連續十年都有屍油滴入,十年後這陰柳便是癸柳了。”鍾言停頓了,又說,“怕了嗎?”
秦翎聽著不怕,但如此情景他只要一想就起一身小疙瘩。
“只是我如今還不懂如何應對精怪。若曹良真用這樹來害你,只能說心思太過歹毒且小心,癸柳比鬼怪要難殺,我從未聽說過有人殺過樹精。天地萬物,自然凝結的東西是最厲害的,只要有光有水有風,就算把癸柳燒成一把焦木它仍舊可以活過來。”鍾言靠在了秦翎的肩頭,“我現在隻盼望那東西不是。”
秦翎抱住了小言的肩,一時之間內疚萬分:“辛苦了,不僅要對付鬼,還要對付這種東西。”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和你成親了當然要護著你。”鍾言剛要噘嘴,沒想到秦翎已經先他一步上了手,在他嘴唇上彈了一下。
“又噘嘴了,像個小孩子,根本不像是年長於我。”秦翎無奈地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解決所有的事,讓他們過過安生的日子。
可今晚就注定不安生,鍾言在三更時分還是要出門,不同以往的是以前出門要給秦翎下昏睡散,趁著他沒醒出去再回來,這回是兩個人說好了的,兩炷香就要回來。小翠和元墨看著少爺和少奶奶說話,一個急著要走,一個依依不舍,連少奶奶的衣裳都是少爺親自給披上的。
他們不懂什麽叫年少夫妻,只知道這樣好的情分好似已經顧不得男女之分了。
“好了,我去去就回。”鍾言算著時候,再不走一會兒院裡就起來人了。
“雖說白日暴曬,可這時候還是冷的,你小心風寒。”秦翎一百個不舍得、不放心,“我若是能飛簷走壁就好了。”
“你在屋裡等我,困了就先睡。”鍾言將他帶到床邊,“這紅繩是續命繩,能替你抵擋災禍,金鈴鐺也會警醒你,枕邊是我的銅錢手串。床下有符紙,屋裡有僧骨和靈龜,一般的東西還真進不來。”
“那你拿什麽防身?”秦翎急問,好像好東西都給了自己,小言身上怎麽什麽都沒有?
“傻子,我有這個。”鍾言晃晃手指,上頭是那枚雕刻了“翎”字的戒指,“有你的信物我還怕什麽,我先去,你別擔心。”
說完,鍾言一溜煙就從門縫兒裡擠出去了,秦翎來不及想元墨和小翠為什麽不疲憊就連忙讓元墨跟上。等他們離開,屋裡又安靜下來,秦翎走向床邊試著往外看看,還妄想看到小言的背影,但他走得實在太快,尋不到了。
“翠兒,院裡怎麽點這麽多燈?”這時秦翎才發覺,外頭亮得不一般,屋簷下就掛著一整排的燭燈。
“是少奶奶親自吩咐的,院裡多點燈,不要擔心費蠟燭。”小翠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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