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仍舊一動不動,墊著腳尖,站在門檻兒上頭。忽然噗嗤一下,她的腹部被什麽東西洞穿,她緩慢地低下頭看,那是一把黑色的鐵尺。
鐵尺長十寸,寬一寸,厚半寸,生生從後腰進入,從腹部刺出。
滴答,滴答,滴答,鮮紅的血順著鐵尺掉在了地上,掉成一灘。這給元墨和小翠都看傻了,怎麽鬼也會流血?
在她身後,鍾言緊緊握著這把四棱天蓬尺,四面都刻著日月以及二十八星宿的圖案,可刺入她身體之後,這把法器的刻度開始消失,像是被腐蝕了一樣。
大夫人笑著轉過頭去,直接和後面的人面對面,脖子擰得哢哢響。
而鍾言早就淚流滿面,白皙的臉上全是淚水,眼神全是悲痛,只不過這淚是為了秦翎而流。
這便是師兄所說,自己早就猜到但不想承認的因果。那傻子日日思念的娘親,要殺他。
作者有話要說:
秦翎:老婆的哥哥真難對付啊。
陳竹白:看到你這張臉就來氣。
第96章 【陽】畸皮蛹10
四棱天蓬尺,今夜之後,鍾言又要少一件法器了。
手腕上的六枚銅錢就像死過去一樣,沒有震動的跡象,除非在鬼煞裡頭,否則這東西靈驗得很,就和隱遊寺的響魂大鍾一樣,遇鬼則響。可自從秦翎的院裡出了第五個丫鬟,它一直安安靜靜,就和現在一樣。
就連自己夢魘它都沒震過,鍾言想不出別的原因,只有唯一的一個真相。
那就是,那第五個丫鬟,那個出現在夢裡的人,其實根本不是鬼。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或者是……二神。秦翎的娘親是馬仙,她死了,可二神還活著。他們的睡房裡有仙家進去過,才會讓他夢魘,方才大公雞就是在啄仙家。
鍾言和馬仙打了這麽多年,鬥了這麽多年,早早料到會是這樣,只是他不願意相信,不想承認,不敢動這個念頭。畢竟她是秦翎日思夜想的娘親,從輩分上看也是自己的“婆婆”,她生下秦翎,又早早離世。
可再有神性的人終究也是人,人有人性,就會有一己執念。此刻鍾言將手裡的天蓬尺擰動一圈,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殺。
人性既然如此,他也不必遵守。你若連骨肉都可殘害,我也不必放在心上了。師兄說得極對,這就是人,比鬼要叵測。
面前的女人腹部一片鮮紅,鮮血順著傷口和法器一直往外滴答,很快就流到了鍾言的手上。元墨和小翠已經站了起來,兩人伸臂攔在睡房的外頭,不讓任何鬼邪有可乘之機,可眼前這幕是他們未曾預料到的,兩人同時思索著一個怪問,為什麽鬼也會流血?
他們同時思索,又同時想出答案,這人難道……不是鬼幻化出來的?
小翠對大夫人並沒有印象,只是聽元墨說過,混進院裡的第五位丫鬟和大夫人一模一樣。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大夫人的脖子,整個腦袋都擰過去了,因為動作太大,肌膚也被擰出了層層褶皺,她忽然打了個哆嗦,或許這真不是鬼魂。
她再看向大少奶奶,不懂主子為什麽哭了,直到第二個腦袋從少奶奶的肩膀上冒出來。
這個腦袋是個男人,有著和大少爺相似的面孔,只不過年長許多。他就站在鍾言的身後,微微地偏過頭來,笑著看鍾言的側臉。從小翠的這個方向看過去,就像少奶奶的肩膀活生生又長了一顆頭。
“小心!”小翠大喊。
鍾言立刻抽出天蓬尺掄向後方,噴湧而出的鮮血濺了他一身,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人蛹秦守業。只不過它馬上要蛻皮了,最外面的這層皮變得異常乾燥,失去了皮膚應有的顏色,變得土黃土黃的。
它的身體極軟,整個身子往後一倒,上半身直接彎到地上,隨後退了兩步又彈回來。
只不過隨著大幅度的動作,它最外面的這層皮開始崩裂,道道彎曲的裂紋布滿全臉,乍一眼看去好似摔碎又黏上的陶器。忽然,他的身體像蟲子似的,一彎一直,緊接著刺啦一聲,臉上破了一道大口子。
準備脫掉的第一層皮完全開裂了,卷著邊兒往旁邊翻,可傷口露出來的不是鮮血淋漓的紅肉,而是另外一張一模一樣的新皮。
他伸向鍾言的兩隻手裂得最嚴重,因為蛻皮就是從手指尖開始的,現下仿佛手腕上掛著一雙發黃的半透人皮手套,手皮破破爛爛。鍾言並未回身,只聽得耳邊一陣風聲,二神已經消失,連帶著人蛹一起不見了。
要不是地上還有鮮血和散落的蛹皮,方才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大公雞比元墨小翠先跳出門檻兒,瘋狂地啄食著地上的蛹皮,幾口就吃得一乾二淨。小翠也跟了出來:“少奶奶您沒受傷吧!”
“沒有,你們去秦翎的床邊守著,我去找他們!”鍾言用衣袖擦盡四棱天蓬尺上的血,尺也代表“律”,代表“法”,外加上頭的銘文圖案便成了一把驅邪法器。只可惜,鑄它而成的是鐵而不是金,若是金,方才早把人蛹給打散了。
元墨聽完就進了少爺的房,床上的人還睡著,可見少奶奶今晚的昏睡散下得分量很足。小翠也跑進來了,兩人守在床邊看著,生怕那人蛹臉上的裂紋也在少爺臉上出現。
它是蛹,蛻皮還可活命,下面還有層層疊疊,可少爺是人,蛻掉一層皮豈不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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