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了?”秦翎見郎中不吭聲,“咳,方子您盡管寫,銀子我有的。”
“這……”郎中吞吞吐吐,秦大少爺怎麽找了個死人讓自己把脈?正要將手收回,那隻冰冷無力的手忽然用起勁兒來,反向握住了他的脈象,緊接著床帳一開,一個人坐在裡頭。
鍾言一手攥住郎中的脈,一手將他袖口往上推了推,只見從肘內到腕口全是坑坑窪窪的淺坑。
“啊!”郎中嚇得直叫,如同看到死人詐屍。鍾言笑著將他放開,兩腿往床下一擺,輕松地站了起來:“夫君未免太小題大做,我只是暈了一下,犯不著請郎中。”
秦翎雙手抓著輪椅的扶手,方才的種種擔憂在心頭縈繞不散:“什麽?”
“我沒事,只是夜晚睡得不好又凍了一宿。”鍾言快步走到秦翎的背後,輪子椅先推到床邊再說,“這位就是平日裡給夫君把脈的郎中?”
秦翎緩不過來,別說是他,小翠和元墨也是雙目瞪圓呆立原地。但元墨手快,先把郎中從地上扶起來:”這……這看上去……我們大少奶奶不用您看病了,要不您先回吧,我讓小翠送您出去。”
不用看病最好,郎中費了不少勁兒才站起來。剛剛那脈象明明就不是活人,可這會兒她好好地站著,怎麽都沒法想通。既然想不通,先走為妙,他冒著冷汗去拿藥箱,鍾言馬上看向小翠,又瞥了一眼藥箱。
“啊……您留步!”小翠立馬懂了少奶奶的意思,抓住了郎中就往外跑,“對了對了,後院還有幾個小廝感染風寒,您快去給看看吧,開個發熱的湯藥。”
郎中並不願去,但這裡不是自己的地方,只能任由一個小丫頭拉著自己瞎跑。秦翎隻感覺自己被人放上了床,然後那雙手便離開了他。人卻沒有遠離,就在旁邊,他在空中抓了一把:“你怎麽忽然就好了?”
“好了就是好了,你別擔心就是。”鍾言先不管他,徑直走向了郎中落下的藥箱。木頭箱子一共有三層抽屜,打開後,上蓋和頂層又是一個獨立的屜子。看著就是最常見的行醫小箱而已,並無異樣,鍾言將三個小抽屜全部拉開。細心找尋,顧不上衣服和頭髮還濕著。
“主子找什麽?”元墨也幫忙,“小的一起找吧。”
“不用,恐怕你找著了也認不出來。”鍾言隨意翻找,裡頭無非就是一些急用藥膏,清涼散、薄荷片之類,再有便是跌打損傷和金創,找來找去也尋不出什麽。等到屜子都看完了,鍾言摸上了箱蓋,敲了敲,裡頭好像是中空的。果真旁邊有個細繩,顯然可以拉開,他揪著細繩往外拉扯,找出了一卷軟皮。
軟皮裡頭顯然包著東西,鍾言將它攤開,元墨一看就認了出來:“這是郎中給少爺施針用的銀針。”
“他用過針?”鍾言心道不好,要真是這樣,恐怕秦翎要想雙眼複明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是,用過幾次,少爺覺著不錯。”元墨說。
鍾言沒說什麽,畢竟秦翎就在後頭躺著。他只是取出一根銀針在還沒吹熄的燭火上熏了熏,銀針飛速地黑了。
這回不用解釋,元墨認得這個,這根本不是銀針,是鐵針!
“把藥箱子拿出去吧,扔院子裡。”鍾言將軟皮裡頭的鐵針扣了下來,泥螺又稱作“吐鐵”,說的就是它們會將吃進肚子裡的泥沙吐出來,宛如鐵屑。若是將鐵屑喂給它們,也能吐得出來。這些針都是鐵屑做成,恐怕平日裡已經封了秦翎的穴道,為的是將他的魂收在屍首裡,不能隨意輪回。
秦翎一直等著她過來,只聽見她嘀嘀咕咕和元墨說著什麽。這怪奇特的,元墨是自己的貼身書童,竟然和她關系密切。等到腳步聲過來了,秦翎慢慢地坐了起來:“你,你覺著還好麽?”
“好著呢。”鍾言在他的旁邊坐下,手晃動幾下,他的雙目毫無反應,“你該吃飯了。”
“你不看郎中?不看郎中怎麽能好?”房中又有了她的聲音,秦翎好似做夢,忽然又氣了,“昨夜你……”
他想問,又不敢問,怕她真說去找了別的男人。萬一那個男人身體強健,豈不是比了下去?
“你怎麽都濕了?衣裳多得是,還不去換?”末了,秦翎決定不問,“頭髮都濕了,趕緊去吧,否則外人見著必定誤以為我沒給你置辦。”
“你就隻說這些?”鍾言倒是不懂了,要是別人不留一句話就消失一晚,自己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問個水落石出。
“那我還能問什麽?”秦翎的語氣倒顯得可憐,“我又不能問你昨夜去了哪裡。”
“你瞧,你這不就是想問?”鍾言戳破了他的謊言。
“並沒有想問,再說是我要你走的。你我有休書,走了無非是合離之說。”秦翎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衣角,“但既然你都回來了……先換衣裳去。”
“我若不說,我怕秦公子夜夜琢磨,倒是琢磨出病來。”鍾言見過的人太多了,他的心思太好猜,“我回家了一趟。”
“回家?”秦翎一愣,這確實是沒想過的事,出嫁第三日要回門,是大事。
“這你就不該瞞著我了。”他又氣起來,但已經不是方才的氣了,“讓你爹娘見著你一個人回去,他們心裡不快,街坊鄰居也要說你閑話。就算我不能跟著,你也該帶著家仆,再有回門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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