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沒本事,求不得柳三姑娘,憑什麽恨上別人?退親是兩家的決定,你明明知道秦翎是身染重病,卻執意怪他,我看你是私人恩怨太重!”鍾言又踹他一腳,“再退一步說,柳三小姐退婚後都沒嫁於你家,是柳家看不上你,又關秦翎什麽事!”
平伯言接連被打耳光又被踹,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最看不得你們這等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心裡都是髒的,我還以為讀書人都像他那般乾淨呢。”鍾言一腳踩在他胸口上,“柳蕊再嫁,這不關秦翎的事,你若真想報仇,就該去柳家找逼她成親的人,找讓她受生產之苦的人。她死於坐蓐,你去找不讓她下地通風的人,怎麽這些你都不找,看秦翎好了,就將所有恨意倒在他的身上?我看你是一點本事都沒有!”
平伯言的胸口沉重,連續咳了幾聲:“你……你個瘋婆,你不配說柳蕊的名字!”
“柳蕊柳蕊柳蕊柳蕊,我就說!我不光說,我以後還天天說!”鍾言再次一腳下去,“道貌岸然,假意深情!你若真傾心於她,有本事一輩子不娶親,上山當個和尚,了卻紅塵煩惱,我也敬你是個情種!你早早和別人成婚,已有妻女,你家夫人就是這樣讓你隨意糟蹋的?”
“我……”平伯言說不出話來。
“你家夫人和柳蕊有什麽區別,嫁了你這麽個不忠不義的怯弱之人。柳蕊就算嫁了你,也過不上好日子,有本事你自己下去陪她,別扯上別人。”鍾言說完蹲在地上,薅住他的領口將人拎起一些,“你若真有良心,好好收收心對你妻女,少在別人面前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裝相裝得讓人惡心!”
說完,鍾言將手重重地一放,任由平伯言摔在地上。轉身剛要走,忽然再轉過來,一把取下他腰墜上的香囊,秦翎還沒得戴呢,他這種衣冠禽獸不配拿著。
越想越氣,鍾言又多踹了幾腳。
手中的香囊大小未變,只是潮濕得很。這裡頭裝的都是薏米,鍾言拿起聞了聞,果然,滴出的液體不是水,而是酒,是平伯言舉杯時不小心灑上了酒水。而薏米能吸收潮氣,若在水鬼的身上不應當是滴水,而是膨脹變大。
宅子裡仍舊亂哄哄成片,鍾言繼續穿梭其中,依稀聽到家丁們正在納悶兒,吵嚷著說些什麽。
“怎麽回事,買回來的香燭也不能用了?”
“買的時候明明好好的,怎麽一回來就……”
“點火把,點火把!快!”
“點不著啊,火折子都泡水了似的。在院外點著的火把一拿進來就滅掉。”
有水鬼在,你們還想點上燭火?當真是做夢。若能順利點上,那水鬼上岸也就沒那麽不好對付了。鍾言循著地面水多的小徑往前走,手串也不由地震動起來。眼前已經沒了回廊,全部都是宅子,鍾言看了看屋頂,繼續往深處走去。
宴廳內,曹正卿正在安撫賓客:“招呼不周,招呼不周,這實在是……今日怎麽都點不上燭火,這……”
秦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拿起茶杯來,再飲了半杯。
不一會兒,曹正卿走到他們這一桌來,徑直到秦翎的身邊:“唉,你師娘不在,家裡無人操持,這就出了大亂子。你們好好坐等,已經派人滿城去買上好的蠟燭了。”
“不急。”秦翎將小巧的茶杯放回桌上,困得睜不開眼睛似的,邊說邊闔上眼皮,疲乏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仿佛一觸即碎,竟然坐著睡著了。
而他背後,那張符紙已經濕了一大半,朱砂字跡在水的浸染下變得模糊起來。
鍾言走到了拐角,再往前走就是內室,是曹正卿家室居住的地方。然而就是在這裡,他看到了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徐長韶。
他的身影一閃而過,隨後朝著更後面的院門進去了。那院門是個寶瓶形狀,由於兩側的燭燈已經滅掉,看不出門裡有什麽。
鍾言取出隨身攜帶的薏米,輕輕地撒在了地上。
薏米在小徑上鋪了整整一層,很快浮現出一串腳印來。腳印上的薏米比周圍的薏米大了不少,像是一顆顆沒有光澤的小珍珠。鍾言再次看向屋頂,隨後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越往裡走,鍾言覺著越冷。
這是潮濕中的濕冷,哪怕穿得再多都很難抵禦,冷風直往骨頭縫裡鑽,讓人不寒而栗。他跟著徐長韶的身影深入,走過彎彎繞繞的小路,最後停在了一處房門口。
這回再次看向屋頂,鍾言就不止是隨便看看那麽簡單了。
宅子也分五行,有金木水火土之分,每一種大宅都對應相應的屬性。但除卻五行宅,風水還和屋形有關,因此也成為了“房煞”。
眼前的風水儼然已經準備成煞了。
“屋角明低陷,欹側成陷落,投河不自知,院前徒漂泊。前後樓步陡,階級欲垂頭,半夜盡點燈,落水無名河。”鍾言喃喃自語,這屋子的屋角低陷於周遭,左右對稱結構又被破壞,樓梯先高後低,和前方的屋頂相比,整個屋形呈現下垂之勢。
多清晰的投河落水格啊,每樣都佔全了,除了這裡,再也找不出這麽容易成煞的屋子。
推開房門,鍾言先聞到了一股腥臭味。
不同於浮屍的屍臭,這是實打實的魚腥臭,如同誤入了鮮魚渡口,滿船滿船的翻肚死魚往下倒,魚漂浮了滿河。鍾言捂住鼻子,拿出自己卷著符紙的火折子,一下拉開,火光照亮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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