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了關承酒又將人全部叫走,屋內便只剩了四個人。
他正要質問宋隨意,就聽太皇太后道:“正好哀家有件事要同你說,皇帝,你先跟隨意到屋裡休息會。”
宋隨意一聽,立馬拉著關玉白溜之大吉。
屋裡便是關玉白平日休息的地方,桌上還放著他未做完的功課,估摸著是剛剛忽然被人叫走,沒來得及讓人收拾。
宋隨意溜溜噠噠走過去看了一眼,關玉白剛學寫字沒多久,字還有些稚嫩,但能隱約看得出他是在模仿誰的字跡。
他問道:“怎麽會想學你皇叔的字?”
關玉白對這個嬸嬸還是有些陌生感,但並不怕他,聽見他的詢問,有些拘謹道:“母后說皇叔的字很好。”
“那你覺得呢?”宋隨意問他。
“我……我也覺得好。”關玉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誇獎的話。
宋隨意聞言,笑道:“怎麽還停了一下,是不是覺得不好又不敢說?沒關系,你皇叔現在聽不見,你可以偷偷跟我說他的壞話,我不會告訴他的。”
關玉白聞言搖頭,囁嚅道:“我不明白,我看不出來,但是母后說很好,就是好的吧。”
宋隨意聽他這麽說,無奈地笑了笑。
關玉白就是這樣,小時候總是皇叔說,母后說,有什麽事就知道求助兩人,跟隻小跟屁蟲似的特別可愛,所以無論是太后、太皇太后還是關承酒,都覺得他又乖又聽話,沒人能想他長大了會跟關承酒反目成仇。
“皇嬸嬸。”
“嗯?”
“剛剛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關玉白小聲問他。
宋隨意裝作不懂:“什麽話?”
“就是說皇叔……皇叔亂殺人。”關玉白皺著眉,猶猶豫豫道,“是真的嗎?”
宋隨意沒答,反問道:“陛下覺得呢?”
關玉白低著頭:“我……我不知道。”
宋隨意聞言,壓低了聲音:“你可以悄悄跟我說,你說了,我就告訴你。”
關玉白皺眉,打量著宋隨意。
宋隨意也不著急,拿著他的書坐在那翻,看得很認真。
過了一會,關玉白才挪著小步子過去,跟他咬耳朵:“我覺得是。”
宋隨意眸色頓時暗了,只是笑容依舊:“為什麽?”
“因為皇叔很凶。”關玉白垂目,看著宋隨意衣擺上的花紋,解釋道,“朝裡有人做錯事,皇叔也會殺他們的頭。”
雖然關承酒天天教,但他始終不能理解那些複雜的政治,他只知道有人做錯事了,皇叔就要他的腦袋。
“陛下也怕王爺嗎?”宋隨意問道。
關玉白點點頭,抿著唇猶豫起來。
有些話他不敢跟母后說,也不敢跟皇叔說,但跟宋隨意這個有關系卻不是很熟的嬸嬸反而能說出口。
“我,我怕。”關玉白依舊低著頭,聲若蚊呐,“我怕做錯事。”
宋隨意道:“你應該知道,你做錯了,你皇叔也不會要你腦袋。”
“我知道。”關玉白道,“可我就是怕。”
“那下次我幫你跟你王爺說。”宋隨意說著朝他招招手,“過來做功課。”
關玉白應了一聲,乖乖走過去。
宋隨意在旁邊看了一會,這才離開房間,就見關承酒面色沉沉地站在門邊。
他笑了笑,小聲問道:“王爺都聽見了?”
關承酒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宋隨意又道:“我知道嚴師出高徒的道理,但小孩子,哪懂那麽多道理,他看見什麽,就是什麽。”
關承酒皺眉:“以前皇兄也是這麽教我。”
“我聽說先帝是個很和善的人。”宋隨意道,“為君者自然是要有威嚴,可先帝對大臣再怎麽凶,對著王爺也該是溫柔的,可王爺對陛下怕是一年都笑不了幾回吧?”
關承酒低頭揉了揉眉心,沒說話。
宋隨意放他一個人冷靜,溜溜達達去找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他過來,遞了個橘子給他,宋隨意就坐下來剝皮,等關承酒緩過勁來。
他知道關承酒心裡其實也不好受,他以前曾聽關承酒提過一回。
那天是關承酒生辰,已經十五歲的關玉白悉心準備了一份禮物送給他,說自己雖稱關承酒一聲皇叔,但在他心裡,關承酒和他父親一樣。
大概是這番話戳到了關承酒心裡那點柔軟,他那天喝了不少酒,宋隨意扶著他回去之後難得地從他那得到了一個很久很久的擁抱。
關承酒說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後又說起了他的壓力,說以前母后跟皇兄總催著他找個王妃,生兒育女,但他無心情愛,被催得煩了便乾脆躲在漠北不回京,他沒想過成婚,更沒有想過孩子的事。
結果沒躲幾年,皇兄病逝,他忽然就擔起了教養孩子的工作。
他沒當過爹,也沒研究過該怎麽當爹,只能學著當年皇兄教導自己那樣去教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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