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發澀。
“小禾?”背後有人叫住他。
沈禾回過頭去, 看見沈硯,有些猝然,匆忙的眨眼, 想將自己的神情收拾好。
然而沈硯的眼力極好, 一眼瞧清少年微紅的眼圈。他大步走上前, 漆黑的眉宇蹙起,盯著沈禾:“怎麽了?可是出了何事?你同我說,哥想法子來解決。”
沈禾說不清楚。
他有種這好幾個月的掙扎都是徒勞, 功虧一簣的感覺。
分明在心中反覆叮囑自己,感情要藏好, 既然清楚自己的性向, 就要盡量躲著戚拙蘊,不要與他再像從前小的時候那樣沒分寸。
可到底還是過了線。
沈禾望著沈硯, 看他緊緊盯著自己,滿臉關切的樣子,說不出的委屈。
他是在親近的人跟前很難壓住情緒的人,越是親近越是如此。
在戚拙蘊跟前,他就足夠累了,現如今聽見沈硯這樣問,情緒瞬間開閘,憋不住的往外湧,眼中立刻聚滿了淚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他委屈的喊:“哥。”
沈硯臉色沉下來。
他拍少年後腦杓,從懷中掏出帕子擦他的眼淚,同時靠前半步,擋在他身前,隔絕街上其他人探查的視線。
沈硯瞧見沈禾這副委屈的模樣,常年安靜如深井的黑眸起了波瀾。
他隔著來往的人群,視線落在沈禾背後,遠遠綴著,不知道跟了他多久的東宮護衛,黑眸情緒難明。
從東宮出來的,委屈自然只能是在東宮受的。
沈硯讓沈禾擦掉眼淚,低聲說:“回國公府罷,見見祖父祖母?今日我不去軍營,在府中陪你?或是你想去何處玩?咱們去京郊莊子上小住段時日?正好現下時節,咱們可以進山中打獵。”
沈禾吸著鼻子。
他哭了沒半分鍾,就後悔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呢,他這麽大人了,還掉眼淚,以後他在京城還怎麽做人!
沈禾用力吸了下鼻子,埋著頭胡亂擦臉,小表情看起來特別憤懣。
沈硯便知道他情緒收住了,眸子彎著,小聲說:“我擋著呢,沒人瞧見。”
沈禾擦掉影響視線的眼淚,抬頭小眼神四處瞄兩眼,確認真的沒多少人能夠看見他正面,心裡頭小小松口氣。
還好還好,他沒在大街上過於丟臉。
否則日後傳出去,說他沈禾沈公子是個愛哭鬼,他日後還怎麽當他的沈霸王?
他還得在京城待上三年呢!
沈硯壓著唇角笑意,幫他牽馬,往國公府的方向走,余光再度瞥一眼跟在他們後頭的護衛。
回到國公府,老國公與老夫人自然是高興萬分的。
沈禾覺得自己現在不適合回東宮。
他現在別說回東宮,他一想到東宮,腦子裡就是早上的場景。
於是沈禾抱著碗,湊在老夫人手邊笑嘻嘻的說:“祖母,我這幾日住在國公府,陪您跟祖父好不好?”
“好!好啊!這有什麽不好的?祖母與你祖父巴不得你就住在這府中,不用走呢!”老夫人笑得眼角細紋密密。
老國公聞言,臉上也露出幾分驚喜,哈哈笑著:“好好,祖父方才聽著你大哥說,你們要去京郊的莊子上住幾日?要祖父說,也別去京郊了,乾脆去錦州,你們祖母的莊子上,那邊地界廣,莊子後頭便是山林,去住上幾日還能避暑,隨著你們兄弟耍,玩好了再回來!”
沈禾嘿嘿笑著,往嘴裡喂了個小雲吞,口中含糊應聲,笑得完全看不出先前還在沈硯跟前掉過淚珠子。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垂著長長的眼睫,腮幫子上的軟肉鼓鼓的。
沈禾說:“那我跟哥去,正好在生辰前回來?祖父祖母不與咱們一道去?”
老國公連連擺手:“罷了罷了,我與你們祖母身子骨老咯,可受不了這舟車勞頓,你們兩個小子自己去折騰就成。”
沈禾乖乖道:“那我們打了獵,將最大最好的獵物給祖父祖母帶回來!就獵隻鹿好了!”
老國公與老夫人被沈禾逗的笑容一刻都沒從臉上下來過,樂不可支的應聲:“好好!難為小禾有這孝心,若是實在獵不到,也不必強求,便是拎隻兔子回來,我與你祖母也不會嫌棄的哈哈……”
沈禾被調侃了,故意鼓著腮幫子:“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肯定能獵頭鹿回來,不用我哥幫我,我自己獵!”
老國公與老夫人哈哈大笑,沈硯彎著唇角,無奈搖頭:“成,我不幫你。”
沈禾吃完,去花園裡消食,找小廝要了把小鏟子,倒騰他養在國公府的花花草草。
國公府的院子就是沈禾的屬地,裡頭種的活物,除開自己冒出來的雜草,通通是沈禾的手筆。
他看見幾株長得很大的山茶樹,心中那股子煩躁混亂再度爬上來。
沈硯瞥著他,問:“小禾可是有煩心事?是東宮出了何事,讓你受了委屈?”
沈禾立馬搖頭:“沒有,沒受委屈。”
沒受委屈?
怎麽可能沒受委屈?
沒受委屈,小禾這樣脾性的人,會忍不住在大街上便哭?
可他否認的太快,太果決,毫不猶豫,似乎真的沒有在東宮受委屈。
沈硯一時拿不準。
不過,不論如何,沈禾哭,一定是跟東宮有關的。
他沒忍住,蹲在沈禾身邊,問:“小禾,你馬上便年滿十七,再過三年就到加冠的時候。太子殿下可說過,讓你何時搬出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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