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都這般年歲,雖宮中未有太子妃,但沈禾終究是一介外男,年幼的時候養在東宮便罷,如今都能婚配的年歲,還住在東宮,像什麽樣子?
太子可會因此不滿?
小禾又可會因此行事處處不便?
他從前不說這話,因為知曉沈禾與太子關系親近,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較之他與沈禾之間的感情,要深得多。
他有時候覺得嫉妒,若是他能再大幾歲,早些有功業在身,若是小禾能早早搬回國公府,他這個親哥哥才是與小禾最親的人。
但這些都只是假設。
現今小禾似是在東宮過得不如從前快樂,那為何還要留在東宮,而不是出來?
沈禾用小鏟子鏟土的動作頓住。
他有點心不在焉。
搬出來?
沈禾覺得自己在叢生的雜草中,撥出了一條路。
這條路其實早就在那,掩藏在雜草之中,只要他願意,稍稍撥開一點就能發現。
偏偏他不,非得從沈硯口中聽見這話,才願意低頭看那條路。
這讓他不得不直面自己所有的小心思。
沈禾咬著下唇瓣,忿忿的用力挖出個土坑,又忽然站起來,不輕不重的踹了茶樹一腳。
葉子油綠的茂盛茶樹,被這麽一腳踹得晃動,發出簌簌聲響。
沈禾在心中狠狠唾棄自己!
早就該搬了!
年初的時候,明確發現自己有歪心思的時候,就該果斷搬出東宮!
如果早搬出來,還會發展到今天早上的地步嗎?
那必然是不能的。
搬出來,什麽跟戚拙蘊疏遠,什麽忙於自己的賺錢大業,什麽專心學習,通通迎刃而解,只要出東宮,一大堆麻煩就能立刻原地消失!
他之前為什麽不搬?
還不是因為潛意識裡不舍得,不想出東宮。
沈禾,你太肮髒了!
他在內心大聲的譴責自己!
揣著明白裝糊塗!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之所以會出現今天早上的慘案,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實在是造孽!
沈禾口中咬著重音:“搬!”
他表情堅定,簡直擺出了一副馬上要英勇就義的果決神情:“咱們先去錦州,然後等生辰一過,馬上便搬出來!我明日便讓人去同太子哥哥說!”
沈硯愣了會,看著沈禾繃著臉,那副嚴肅的要命的表情。
……就是搬出東宮而已,怎麽好似做出了人生大事的決定?
罷了。
不論如何,小禾搬出東宮,便是好的。
日後他住在國公府,他們兄弟之間相處的時日自然更多,感情也會更加深厚。
也免得在東宮中,他瞧不見的地方受到委屈跟管制。
沈禾要留在宮外,還要動身出發,去錦州的莊子。
他短時間內不想見戚拙蘊。
於是在府外發現跟著他的護衛後,叫住一人:“你回東宮去,替我給太子哥哥傳個話,就說我這段時日先不回宮中,我要去錦州的莊子玩段時日,待生辰前夕再回京。”
護衛記下,回了宮中將話傳到。
……
戚拙蘊:“……什麽?”
護衛莫名覺得害怕,低著頭不敢看。
即便如此,都覺得太子的視線猶如實質,正冰涼的落在他身上。
護衛大氣不敢喘:“小公子說……”
“孤知曉,你下去罷,繼續隨著禾禾一道……他既然要去錦州,你們幾人便跟著一道去。”戚拙蘊停頓片刻,吸口氣,才沉沉出聲。
護衛得令,低頭退出去。
戚拙蘊面無表情,握緊了手中的茶杯,深吸口氣,才忍住自己出宮去逮人回來的衝動。
今早人溜走的時候,他便曉得晚間不可能見到人。
八成是要在外頭住上幾日,才肯回來。
萬萬沒想到,是打算直接溜去錦州,連京城都不待,等到生辰時才肯回來。
……是他操之過急,將人嚇住了。
不知道禾禾眼下到底在想些什麽……若是能看見人,他還能猜到七八分。
戚拙蘊心胸不暢。
他心心念念的寶貝,若是在他跟前待著,他如何忍耐都熬得住。
可一旦他的寶貝從他視野消失,有了要溜走的跡象,戚拙蘊的忍耐力便會成倍的下降。
他心情變差。
變得極差。
是以,忠洪弓腰捧著折子,送到戚拙蘊案頭上,低聲道:“殿下,陛下抱病,二皇子要入宮在陛下龍床跟前侍疾……您瞧可是要?”
戚拙蘊垂著眸子,黑眸陰沉森冷一片。
他道:“去。他既然想盡這份孝心,自然讓他去。”
忠洪小心應聲,退出去後,在心中歎口氣。
不知小公子何時回東宮。
他心緒複雜。
既盼望著小公子回來,又盼望著小公子乾脆不要再回來。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若鐵了心,小公子又能去何處?
*
沈禾確認自己要搬出宮。
然後他就開始成天琢磨說辭。
不知道戚拙蘊什麽時候才能擺脫他那屬於監護人的焦慮。
反正現在沈禾自顧不暇,初戀沒開始就結束,他難受的要命,也顧不上監護人焦慮不焦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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