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流很窄,水也不深,是襄江閣造出來觀賞景點,逢年過節在溪流裡擺上花燈和紙船,格外好看。
陸矜淮往前走了兩步,看向水裡,辭意跟在身側,適時地把油紙燈往前探了探。
“看到了。”好在水流清澈見底,深度也淺,陸矜淮蹲下來後直接用手就把玉扣撿了出來。
他甩了甩玉扣上的水,還給辭意,開玩笑道:“你找個繩系著掛脖子上吧,免得又拿丟了。”
辭意不甚在意地接過了玉扣,似乎並沒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只是從袖中取出一方錦帕,遞了出去,輕聲道:“你的手濕了,擦擦吧。”
錦帕顏色雪白,一邊角處還繡著精致的花案。
陸矜淮接了過來隨意擦了兩下,手上仿佛都沾了淡淡香氣。
“袖口也濕了。”辭意開口道,“天涼了,去我那邊換身衣服吧。”
陸矜淮低頭看了看袖口處的點點水漬,心裡覺得沒什麽要緊的,但是去阿意的住處……
“好啊。”陸矜淮道,“不會太麻煩你吧。”
“無事,你幫我找到了玉扣,應該感謝你。”
辭意聲音清潤乾淨,又帶著一種極淡的清冷,音色像是在勾人耳朵一般,比琴聲還動聽幾分。
襄江閣的前院到後院被圍起來,門口有小廝和侍衛看管,是為了避免不懷好意的人混進來。
“辭意公子。”
到了後院門口,小廝低頭向辭意問好,隨即打開了門栓,卻又遲疑地看向他身後的陸矜淮,“辭意公子……這位是?”
“我與他相識,無礙。”辭意道。
小廝這才退下。
進去之後又是另一番空間,繞過幾座小樓之後,最後來到了一處風景清幽的小院子門口。
辭意徑直推門而入,裡面服侍的小侍連忙迎了上來,卻在看見公子身後跟了個陌生男人之後,愣住了原地。
不僅如此,小侍還看見公子居然扶著門,讓那個陌生男人先進來。公子的手是用來彈琴的,怎麽可能做這種粗活!
他努力瞪大眼睛,心說是不是剛才打瞌睡還沒醒,主子怎麽會帶人回來。
自從來到襄江閣後,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主子帶人回來!襄江閣有一套默認的規矩,若是當晚閣裡的人和客人互相看對眼了,兩廂情願之下,便可以一度良宵。
至於地點麽,一般是在襄江閣前院。不過若是閣裡的人願意,也可以帶回自己在後院裡的住處中。
小侍心裡有些驚訝,公子一直眼裡只看得到琴。難不成如今公子真的情竇初開,開始對人感興趣嗎?
不過小侍沒想到的是,公子居然會帶個男人回來。
當今大弈國,男人和男人相愛已不足為奇,先皇曾經好男風,便破例頒布了相關立法。有先皇帶頭,民間的斷袖之癖也再無人敢恥笑,逐漸也成了能被人接受的事。
小侍很有眼力見地上前詢問,“公子,需要奴現在去燒熱水嗎?”
辭意反應過來自己的疏忽,輕言問道:“你身上打濕了,先泡個熱水嗎?”
陸矜淮眨了下眼,“?”
就衣袖上的那點水,現在都看不見了。是辭意活得太精致,還是他活得太粗糙?
“不用。”陸矜淮晃了晃袖子,“已經幹了。”
辭意低頭,伸出手捏住寬大的袖擺,摸了兩下才松開。
“還有點濕。”辭意轉頭對小侍吩咐道,“小谷,去生個爐子,再燒些熱茶。”
小侍彎腰點了下頭,“好的,公子。”
院子裡養了許多花,都被打理得很好,連一根雜草都看不見。
“先進來坐吧。”辭意開口道。
進到堂屋裡,陸矜淮不經意地打量了一眼屋內的陳設,光是牆邊上就放了四五把琴。堂屋不大,架子和琴就佔了大部分空間,窗邊還有一張軟塌,邊上擺了兩把椅子,陸矜淮隨便坐了一張椅子上。
辭意進來之後,先把手裡的玉扣放到架子上,才過來坐下。
方才在外面天黑,只有一盞暈黃的油紙燈照明,辭意也只能模糊看清對方的容貌。可眼下到了屋內之後,明亮的燭火把室內照得通亮,也讓辭意能再次看個清晰。
辭意看得怔住,卻不敢表現得明顯,隻得斂下眸子,克制著自己的視線。
沒一會兒,小谷就先送了暖爐進來,放在桌上。
辭意拿起桌上的爐子,他的動作好似總是慢吞吞的,低頭吹了吹其中的炭火。
“把濕的地方烤烤吧。”辭意道。
陸矜淮不太在意這些小細節,但還是聽辭意的,接過了暖爐,放到胳膊處捂著。
辭意聲音輕輕冷冷,“換身衣服麽?”
“不用。”陸矜淮覺得太麻煩,“衣服幹了我就走了。”
辭意沒說話,只是起身到桌邊去沏茶,熱水緩緩澆到杯中,浸出茶葉的芳香。他不擅長和人交流,平日裡經常是待在院中不出門,也不常有和陌生人交流的時候。
辭意放下茶壺,心中慢慢想到,如果現在是拂雪在這裡,他會說些什麽?
拂雪是襄江閣裡最能言的,說話也好聽。辭意心想,是否明日要去找拂雪問兩句。
但此刻辭意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與其擠出幾句誰都不愛聽的話,辭意乾脆閉上了嘴,抬手把沏好茶的茶杯放到了陸矜淮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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