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載著謝印雪駛離明月崖開始走下山路時,柳不花才後知後覺的問:“乾爹,天都快黑了,我們去哪?”
謝印雪在後座閉著眼睛,啞聲道:“沈家老宅。”
柳不花打開手機地圖:“……那等我開個導航。”
柳不花在謝印雪身邊也待了幾年時間,卻從未去過沈家老宅,沈家那邊的人也不會到明月崖來看他,平日裡除了節假日的問候和打錢,他們幾乎不會有任何交集。
甚至就算是節假日,謝印雪都經常不理會沈家人,大部分時候都是由柳不花接聽通訊,轉達祝福。
今天卞宇宸和謝印雪的對話柳不花也算是聽了全程,但不知道是哪句話讓謝印雪如此失態,想來應該是他來明月崖之前的事。
不過他們雖是臨期起意出門的,可柳不花所有車裡都裝了定位系統,沈家那邊有人時刻監看著,故等謝印雪和柳不花到沈家老宅時,沈懷慎死後,接替他沈家新家主的沈秋簡,已經和老管家與所有住在老宅的本家人都守在門外了。
他們在老宅大門外掃出了一片乾淨的空地,架起了臨時的擋風暖亭,暖亭裡桌椅熱茶火爐一應俱全,一看就是為謝印雪提前備好的。
只是柳不花看著總覺得有些怪——為什麽要費勁在外邊搭個暖亭呢,直接請謝印雪進屋坐坐不就行了嗎?難不成他們不打算讓謝印雪進老宅嗎?
疑惑間,柳不花聽見謝印雪對他說:“不花,你別下車,就在車裡等我吧。”
說完,謝印雪便自己推開了車門。
暖亭兩邊的警衛見狀立馬撩起了暖亭的擋風簾,還真是打算讓謝印雪去暖亭裡面坐。
“七叔,雪夜風寒,您怎麽過來了?”
沈秋簡第一個走上前來,他懷裡抱著一條長絨披風,要給謝印雪披上,老管家看見這一幕眉宇間露出幾分擔憂,嘴巴微張像是想說點什麽,又很快咽了回去。
謝印雪扯起唇角,眼底卻一片冰冷,抬手拒絕道:“不需要,這點雪凍不死我。”
他和沈秋簡進了暖亭,面對面坐下。
暖亭外,停了沒多久的雪在入夜後又重新落下,未幾便在地面上鋪出一層白。
謝印雪不喝茶也不用手爐暖手,目光越過沈秋簡,停在沈家老宅簷角的紅布和大門口掛的紅燈籠上問:“老宅裡要有喜事了?”
“是,四叔家的女兒要結婚了,到時候會從老宅直接嫁出去。”沈秋簡答完還給謝印雪指了指人,方便謝印雪辨認,“就是門口穿粉衣服的那個姑娘,叫沈月綰,之前中秋節時在視頻裡您應該也見過。”
沈家老宅門口站了好幾排人在寒風中淋雪,但穿粉衣服的姑娘就一個,謝印雪瞥了一眼點頭道:“是見過,眼熟。”
沈秋簡一邊給謝印雪倒倒熱水,一邊笑著說:“大叔還在時就常和我說,說您七叔記性好,見過一眼的人就忘不掉。”
謝印雪忽然問他:“那你的記性好嗎?”
沈秋簡抬起頭,小心回答道:“……還行吧?”
謝印雪繼續問:“蘇尋蘭,你記得這個名字嗎?”
沈秋簡搖頭:“不記得。”
謝印雪又從袖帶裡掏出一張蘇尋蘭的畫像:“人呢?見過嗎?記得這張臉嗎?”
沈秋簡仍是否認:“不記得。”
“拿著去問他們。”謝印雪也笑了起來,抬起下巴指著大門口的沈家人,將畫像往沈秋簡的方向推去,“這麽多人,我不信沒有一個人記得!”
最後一句話謝印雪聲音提得很高,他也似是因此吸入了寒風,伏在桌面劇烈地咳了起來。
沈秋簡握著畫像,下意識抬手想要去給謝印雪順氣,又怕自己不聽謝印雪的話離開暖亭去問其他沈家人惹他生氣,杵在原地左右為難。
老管家掀開暖亭的擋風簾走了進來,要去拍謝印雪的背做沈秋簡想做的事,卻被謝印雪揮袖擋開,沒讓人碰到自己。
“印雪,這個問題,你應該也問過香菱吧?”老管家沉沉歎了口氣,“她說什麽,我們給你的回答就是什麽,你怎麽問,都是這個回答。”
香菱是陳媽的名字,她全名叫陳香菱。
“我沒問過她。”謝印雪緊攥著桌沿抬起頭,盯著老管家的眼睛道,“我隻問了她,我師父有沒有姓‘蘇’的仇家,她說沒有。”
“你告訴我,如果我問她,她會給我什麽回答?”
“也是不記得嗎?”
第182章
“是。”
面對謝印雪的詰問,老管家卻這般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他說:“因為這是你師父的意思。”
謝印雪驟然怔住。
暖亭外,雪下得更大了,幾乎將暖亭和外面隔做了兩個世界。
外面的烈烈呼嘯風雪聲傳不進來,可它們縱使能夠侵入這裡,也比不上老管家的話更能叫謝印雪徹骨生寒:“印雪,你該明白,如果不是你師父的意思,整個沈家誰敢瞞著你,還一瞞就是那麽多年?”
是的,誰敢瞞他呢?
陳玉清和他這一支所有人,是沈家命脈所在,是他們馱著整個沈家在歷史長河中一步步向前,為撐住這一份沉重的責任,他們人生有缺,故沈家對他們有求必應,莫敢不敬。
他為沈家犧牲了那麽多,誰敢為這樣一件終究可能會被拆穿的謊言欺瞞於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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