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好奇,如此僵局絕境中,謝印雪到底哪來的底氣支撐他說出這般狂言。
鄭書也好奇。
卞宇宸的情況證明在迫不得已的時刻,身為“護士”的他和穆玉姬能夠通過吃掉入睡藥躲避病患活下來,但這個法子治標不治本,下一次進“鎖長生”,他們就會變成“病患”。
那這回副本中謝印雪通關的方式,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鄭書眼不回睛一眨不眨,視線似有溫度般定定盯著謝印雪。
結果青年卻迎著他的期待輕聲歎道:“你不會真信了吧?”
“……”
鄭書默了兩秒,愕然問:“你是騙人的?”
謝印雪絲毫不臉紅:“倒也不全是。”
鄭書:“草,什麽叫不全是?”
謝印雪輕笑道:“我從頭至尾都沒說過,找了我幫忙,就可以一定通關呀。”
鄭書仔細回憶了下當時謝印雪說的那些話,然後無可奈何地發現的確如此:青年隻說了自己有特殊的通關技巧,以至於其他參與者聞風喪膽的以諾都拿他沒有辦法。
再多的他根本沒明說,都是別人腦補的。
“你是為了激卞宇宸自爆身份,還是為了詐出我這邊的工作人員守則線索?”
鄭書越想越氣,表情都扭曲了,尤其當他看見謝印雪唇畔還噙著無害溫柔的笑容時,他更想給人一拳,更不由在心裡問自己之前為什麽會覺得謝印雪可親易近。
這人分明面目可憎!一肚子壞水!
“有什麽區別嗎?你說的這兩件事我都已經知道了。”
謝印雪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後的頭髮盡數攏至身前,用五指隨意梳順些後重新束好,再瞥向病房最裡面此刻貌似已經閉眼安睡的卞宇宸說:“你也應當明白,這個副本的難度很高,我作為唯一能出通關途徑的人,知道的線索越多,你們能活下來的概率越大。你看,連上次副本活下來的卞宇宸寄望於我主動告之線索,鄭書,你真該學學他,也主動一些才是。”
“你還是別說話了。”鄭書想把謝印雪的嘴巴縫上,“沒一個字我愛聽。”
“爺爺說的話,總有其道理,你叛逆不愛聽,爺爺也依你。”謝印雪掀開被子下床,“爺爺出去轉轉,乖孫你先走吧。”
鄭書:“……”
鄭書罵罵咧咧地走了。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黑夜已至。
幻象也應該緊隨其後出現,不過謝印雪站在病房門口遙望了片刻,倒是一隻鬼影都沒瞧見。
他沒坐輪椅,邁步前往邃黑的走廊,剛拐過一個彎,便看見夜色深處有一抹純粹的白出現——是醫生的白大褂。
但那抹白色的身影從昏暗中徹底走出後,望向謝印雪的雙眼卻不是蒼色的。
“你們不是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吃藥。你不留在病房裡睡覺,出來做什麽?”
黑瞳歩醫生緩緩行至謝印雪身前,他其實和步九照差不多高,只是身形要瘦些一些,故垂目睨人時不會給人如同步九照一般的強烈壓迫感。
他道:“你在找人。”
男人這句話用的是肯定句,接下來才是用了問句:“是找瑪麗姑姑,還是步九照?”
謝印雪見來人是他也不慌不亂,站姿似竹,清高挺直,周身皆是世家大族出身才有的矜貴氣度,低眉溫聲說:“誰遇見我,我就是在找誰。”
黑瞳歩醫生的面容被隱藏在口罩底下,謝印雪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聽到他笑了一聲:“你比他們有意思,也比他們要更厲害。”
謝印雪原以為黑瞳歩醫生話裡的“他們”,是指這回進入青山精神病院的其他參與者,誰知隨後他卻說:“讓我想想,你是步九照找的第幾個人來著?”
“是兩百零幾,還是三百零幾?或者已經是四百多了?”
男人用手指點著額角,做出冥思苦想的神態動作:“他找的人太多了,我已經有些記不太清了。”
聞言,謝印雪輕輕抬眸,與男人如出一轍的黑色眼瞳中幽沉無波,隻靜靜地望著身前人。
黑瞳歩醫生也回望他:“看你的神情,他沒和你說過嗎?”
問完他也不等謝印雪回答,就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那些人都和你差不多,聰明、謹慎、惜命,步九照為了讓他們順利通關,像對待你一樣暗示他們各個副本的通關線索,還把讓你們能夠一眼認出他就是擺渡者作為最後的防線,不過他們都還是死了。”
“歩醫生,你說錯了。”謝印雪彎唇笑起,聲音平和柔緩,“我和那些人不一樣。”
“是的,是有些不太一樣。”
“他喜歡你。”黑瞳歩醫生繞著謝印雪走了一圈,或許是想看出青年身上獨特的地方在哪,目光似刨刀,恨不得連他五髒六腑都挖出來看個清楚乾淨,能叫步九照傾心至此,甚至有了“懼怕”的情緒,“你如果也死在這裡,他大概會難過很久。”
“到底是沒經歷過情愛的人,還以為藏得住,但我一看他望著你時的眼睛就懂了。”黑瞳歩醫生忽然湊近,俯身與謝印雪直視,“而我在你的眼睛裡……”
他話沒說完,便被另一道似摻了霜般寒冷的聲音打斷:“歩醫。”
謝印雪也被人攬腰扯走,撞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黑瞳歩醫生直起身體,淡淡道:“你太緊張了,我不過是想和他說幾句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