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皮膚底下的人頭還在,他們會以為自己剛從夢中醒來。
壓住詹蒙的是個身材火辣的貓首女人,不過詹蒙現在沒半點心思欣賞美女的妙曼身姿,他看都不看一眼貓首女人別的地方,隻死死盯著貓首女人腰間的匕首,斟酌著用詞:“額,美女,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嗷!”
詹蒙話還沒講完,貓首女人就快速解下腰間的匕首,翻了個漂亮的劍花,然後握著匕柄重重落下,把詹蒙的手插穿了。
這一幕有些過於凶殘了,詹蒙扯著嗓子叫了兩聲才發覺好像不痛,訥訥地閉上嘴巴,眼睜睜看著貓首女人把他的手背皮膚剖開,從裡面挖出一具死去的蟲屍。
沒被蟲子附身的陳雲靠過來看了一眼,說:“這是聖甲蟲。”
聖甲蟲就是蜣螂,俗稱屎殼郎,“聖甲蟲”一名是古埃及人對它的美稱,他們崇拜、重視聖甲蟲,因為大多數聖甲蟲會常將後代卵產在糞球中並埋入地下,卵成熟後又會從地表鑽出,這一行徑完美符合古埃及人對於重生的美好幻想,所以他們常常會把飾品或護身符做成聖甲蟲的形狀,佩戴在胸前,以祈求自己或是死者能像這些聖甲蟲一樣順利前往來世,復活新生。
“畫了眼線和眼影看到的才是聖甲蟲吧?”詹蒙心有余悸,摸著手背打了個冷顫道,“沒有眼影和眼線看到的就是迷你人頭了。”
貓首女人剖皮取蟲全程沒讓詹蒙流一滴血,事實上人頭爬蟲咬開皮膚鑽進人體也不會讓參與者們流血,他們的身體仿佛沒有一滴血液,皮膚被撕開後能直接看到皮下肌理或脂肪,合攏則會自動愈合,僅留下一道符文般的平坦黑線。
辛月春臉上的三隻聖甲蟲也很快被取出,有一隻蟲很不湊巧在她腦門正中央,以至於被取出後那道黑紋留在了她的眉心,乍一看就像朵花鈿。
呂朔問她:“疼嗎?”
辛月春抱著胳膊,鎮定道:“不疼啊。”
呂朔瞅了眼還躺在地上的屠文才,滿臉疑惑地問:“怎麽我看他挺疼的?”
辛月春也瞧了一眼屠文才,隨機就頗為不忍地移開的目光,表情複雜道:“他的話,我看著也挺疼的。”
蕭斯宇也皺著眉,和呂朔說:“肚子都被劃開了,能不疼嗎?”
屠文才的取蟲過程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像辛月春、姚小果、詹蒙和李嬋衣他們這些身上的有蟲的人,取蟲只要先把蟲扎死,然後把皮膚劃開將蟲屍拿出來就行了,全程無血無痛。
但屠文才取蟲卻要把肚皮劃開,如解剖屍體那樣開腹,把腹部的皮膚掀在兩旁,再用手伸進腹腔,在腸子和內髒中撥動翻弄,尋找那隻作亂的蜣螂。而這種場景,哪怕沒有血,旁人看著都會隱隱覺痛。
姚小果就看不太下去,她扭過頭,低聲和身旁的李嬋衣說:“取蟲不痛吧?”
“我們是覺得不痛,他可未必。”李嬋衣看得倒是目不轉睛,興致勃勃,“畢竟我們身上的蟲隻停留在表皮層,他身上的蟲卻進到了腹部,怪得很。”
對於此事,眾人都覺得怪。
屠文才也很想問為什麽只有自己能感覺到疼痛。
他已經痛得面無血色,冷汗涔涔,卻仍有神志,能聽到周圍人的談話,始終暈不過去,只能清醒著、持續不斷地感知這份痛苦——先是內髒被啃食的絞痛,接著是肚皮被劃開的刺痛,還有腸髒被翻動的劇痛……一層疊一層,層層加重,層層重疊,仿佛永無休止之時。
“啊啊啊!”
在肝髒被青蛙頭的人身獸首人用手扣拽出來的那一刻,屠文才反弓脊背,像離水的魚高彈起腰腹,脖頸處盡是暴起的青筋,眼珠子也在疼痛的控制下快要瞪脫眶般眥露著。
詹蒙安慰他:“兄弟你忍一忍,蟲子找到了。”
屠文才當然知道蟲子被找到了,因為他都看到了,或許是因為臉上的汗水太多,會衝花眼妝,所以他眼妝還沒重畫,屠文才也因此能夠看到,那隻鑽入他體內的人頭爬蟲,此刻就陷在被青蛙頭的人身獸首人掏出的肝髒上。
自己那顆肝髒被它啃得坑坑窪窪,像多孔的奶酪,處處漏風,人頭爬蟲卻如吃飽喝足,攫取到了豐沛的營養,原來緊縮覆蓋在骨骼上的乾癟皮肉都充盈起來,變得飽滿、鮮活,越來越接近正常人的長相,而屠文才望著那張面龐,臉色卻愈發枯敗灰暗。
——他記起這張臉的主人是誰了。
是第二關時,一個被他陷害、沒直接死於他手,無法找他尋常的參與者。
時間過去太久,屠文才甚至都快忘記這張臉了,更別提記住這張臉主人的名字,直到這個副本,他再次遇見他,看著這顆人頭嘴唇一張一合,窸窸窣窣說著只有他能聽懂蟲語:“屠文才,你忘了我嗎?我是席永波啊……”
屠文才也跟著他喃喃,入了魔怔似的反覆念叨這個人名:“席永波……席永波……”
“你記起這個人頭的名字了?”
聽到李嬋衣的聲音,屠文才身體僵住,怔怔地轉頭環顧四周,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
屠文才沒說話,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肚皮——他肚皮合上了,千瘡百孔的肝髒也被放回去了,極致的痛楚也悉數消散,只有一道黑紋證明這裡曾被打開過。
“你怎麽回事?”辛月春問他,“和大家講一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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