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那原本灼豔如燃的紅霞,現在全化為了凌亂的肉塊和畸扭曲疊在一起的黏膩血腸,他們腳下踏的亦不再是石磚,反變成了交織著白膜的紋理分明的人體肌肉,在這片血天肉地之中,他們仿佛才是那隻鑽入皮膚底下的人頭爬蟲。
“這天……”
眼前光景過於詭譎古怪,屠文才眯著眼睛,想看得更清晰仔細些,卻忽覺手背處有異動傳來。
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左手手背不知什麽時候裂了條縫,而人頭爬蟲就躲在血縫中看他,像是夜裡自門縫窗隙窺看房屋中活人的厲鬼,他們雙眼視線相觸的刹那,黑枯乾瘦的鬼骷頭嘴角上揚,拉扯出一個駭人悚然的怪笑。
不等屠文才反應,下一秒,人頭爬蟲就自血縫中猛然躍出,跳到屠文才的手臂上,再自手臂上咬出一個開口,重新鑽入皮中。
但是這一回,人頭爬蟲已不再滿足於單單在人體皮膚下躥遊,眾人看著它從屠文才的手臂跑到腹部肚臍上方的位置停住,而後……凸起消失。
“啊啊啊啊啊——!”
它鑽進了屠文才的腹腔。
至於它在做些什麽,屠文才的慘叫痛呼或許能說明個大概。
“我日?!”詹蒙嚇得趕緊看自己的右手,好在他這邊平安無恙,那隻人頭爬蟲依舊在他右手背上好好待著。
“它在幹什麽?屠文才,它在吃你內髒嗎?!”
先前還能說著人頭爬蟲鑽進身體後不痛不癢的辛月春瞪大眼睛差點也開始學詹蒙掐自己的脖子了,畢竟她臉上有著三隻人頭爬蟲呢。可掐脖子又能阻擋什麽?且不說這些人頭爬蟲能躥出皮膚,重新咬出一個開口進入人皮底下,然後爬到腹部大口嚼吃人體內髒,何況它們不去腹部,就待在人頭上,興許也能把人的顱骨鑿開個洞,鑽進腦中吸吮頭漿吧?
屠文才捂著腹部,雙膝一彎跪倒在地,痛得連站都站不直了,更別提回答辛月春的疑問。
茜茜和姚小果身上也有人頭爬蟲,李嬋衣亦然,但無論是她,還是詹蒙,又或者是辛月春,他們身上的人頭爬蟲都很安分守己,在皮膚下爬了片刻被趕到一個地方後就安靜了,只在皮下給人心理上的不適,不像屠文才身上的人頭爬蟲那樣,會帶來生理上的痛苦。
姚小果深感奇怪,費解萬分:“為什麽只有他的身上的蟲會……”
蕭斯宇道:“先走!等找到人身獸首人再說!”
呂朔和蕭斯宇身上沒人頭爬蟲,他們跟陳雲行善積德慣了,有些時候幫人的舉止都像是本能,已不用經過思考,兩人一左一右架起屠文才,扛著他朝內庭花園那邊跑去。
十二位手持黃金瓦斯權杖人身獸首人就如同神像,於東南西北每個方位站著三人,直至眾人跑進內庭花園後才有所動作,他們一人拉住一個參與者,將參與者掄摜在地面上。
謝印雪也被人身胡狼頭的獸首男人攥住了手腕驟然截停,但步九照待他肯定不會跟其他人身獸首人待別的參與者那樣粗暴,所以謝印雪只是順著慣性撞進了男人懷中。
為了穩住身形,謝印雪抬手抓住男人健碩的肩膀,觸手一片濕滑,他挑著眉抬頭,又見男人胸腹和頸間熱汗淋漓,水跡在棕蜜色的皮膚上格外明顯,光是看著,都能感受到那散出的蓬勃熱意。
饒是謝印雪的身體已經沒有知覺,不會感到冷或熱,痛或餓,但在這一刻,他卻不可避免的口乾舌燥,像渴極了的沙漠旅人,見著一丁點的水就如同見了救命甘露一般湊趕上去。
於是等謝印雪回過神來,他已經在男人的喉結處輕輕舔了一口,探出的紅舌尚未收回,懸在張開的唇瓣之間,舌尖上水跡瑩瑩,不知是他自己的口涎,還是從胡狼獸首人身上舐走的旁物。
而男人寬闊結實的肩背也因著他這一動作整個繃緊,脊骨下凹,露出深深的背溝,讓謝印雪不由回想起自己用腿纏住它時的感覺。
偏偏步九照此刻不能言語,甚至連個人頭都沒有,謝印雪覺得好笑,心中惡念陡升,收回舌頭品嘗似的抿抿唇,佯裝評價,實則調戲人道:“唔……鹹的。”
男人身體頓了片霎,又恢復正常,摸出一截炭筆抬手在謝印雪眼周描摹,替他重新勾勒眼線。
謝印雪也抬手,指尖在他胸骨處一下下地按著:“你怎麽出這麽多汗,很熱嗎?”
男人將他惹是生非的手撥開,用拇指指腹摁住謝印雪的下唇,似在用這一動作警告青年老實一些。
“你是步九照嗎?怎麽我這樣……”
謝印雪卻就勢以雙手捧住他的手掌,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兩個字沒有出聲,反拿動作來說明,舌尖從他食指指端滑到掌心,這才接著問:“你都沒有反應的?”
步九照忍無可忍,收攏手指虛虛掐住青年的脖頸,俯身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胡狼咬出的牙印和人咬出的牙印還不一樣,但由於咬得輕,印子淡,淺淺的覆在人皮上只有種凌虐的旖旎感,而不會令人覺得可怖。
謝印雪如願以償把人逗弄到失控就心滿意足了,報復似的也把步九照的手撥開,轉身看向內庭花園裡的其他參與者。
他們沒一個看到謝印雪和步九照乾的那些小動作,因為除謝印雪以外的參與者都還躺在地上閉著眼被人身獸首人壓著畫眼線和抹眼影呢,按在他們眼皮上的手指挪開後,眾參與者才能夠睜開雙目,眼中看見的景象也才回復原狀——緊追他們的乾屍蹤跡全無,天空紅霞如舊,周圍黃沙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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