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春疑惑:“怎麽,他也透了?”
李嬋衣驀地反應過來:“這……”
玄門之中,借壽的法術多之又多,能借自己的,亦可借他人的——前者無可指摘,後者就不見得了,畢竟拿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壽數。
而謝印雪和卞宇宸二人,毫無疑問,借的全是他人的壽。
若說陳玉清借壽給謝印雪是他自願的,那難道“十三們”借給卞宇宸就不是自願的了嗎?
退一萬步說,如今還活著的,誰也不是被借壽的人,那些被借壽者他們到底是發自內心的“自願”,還是別無他路可選的“自願”,誰都不能斷定。
所以要罵卞宇宸,就注定繞不開謝印雪。
詹蒙挖苦卞宇宸之前沒想到謝印雪身上也背負著這樣往事,眼中滿是驚愕與訝然,陳雲、呂朔、茜茜和蕭斯宇等跟謝印雪也算舊識,縱使早就知曉謝印雪天性冷情,卻也還是頭一回真正意識到:無論是出於怎樣的緣由,謝印雪與卞宇宸都是靠著“借取”別人的壽數才能存活至今的事實是改變不了的。
古埃及人喜愛黃金,是因為他們相信金子如同太陽般閃爍的光澤,能夠照亮他們的靈魂。
此刻卞宇宸與謝印雪都沐於聖殿頂部灑落的朦朧光紗之下,沉默以對的兩人一個軒昂清雅,一個玉貌秀頎,皆穿配著華麗的寶珠美飾,通身燦燦金光,熠熠奪目,但他們的眼瞳,卻似聖殿裡這口沉著無數亡魂的幽邃方池,是再明亮的光芒也無法照及之地。
眾人看不透謝印雪眼底隱沒的情緒,只看見他半垂眼瞼,長睫在眼下投落了一片比瞳色淺淡的陰影,移時複又重新抬起,唇角揚著一抹笑:“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我與他沒什麽不同。”
“如果這個副本就是為我們這種人的安排命終之地,那我希望——”
謝印雪凝睨著卞宇宸雙目:“我們死後,都能同墮無間地獄,日夜受苦,遭盡萬劫,縱使罪畢業消,也不得解脫,永無出期。”
像是沒料到青年會說出這樣重的咒來,卞宇宸渾身一僵,腦中懊惱,心想怪不得卦象會警示自己要宜守本份,謹防口舌,他明明已經知曉不該和謝印雪吵架,可他也不是在罵謝印雪,他不過是說了實話,何錯之有?
“唉,別自己咒自己了,不吉利。”最後明生出聲緩和了周圍滯重的氣氛,“都乾活吧,啊,大家都好好的,我還想再回去看看我兒子呢。”
提到孩子,辛月春就想念自己的女兒,也沒心思再去探究謝印雪和卞宇宸過往都乾過些什麽事了,幫著勸解道:“就是啊,都乾活吧,兩位罪不至此。不至於,真不至於。”
“我也想回去看我媽。”詹蒙能屈能伸,主動給卞宇宸遞了台階,“十三們愛你,你更愛十三們,我不該說你們感情不好,你就當我說的話是放屁吧,”
而卞宇宸慣會做表面功夫,隨即順勢踩著詹蒙給的台階回到了原位,拿起鏨子和錘無聲鑿石。
不過縱使如此,今日聖殿內的氛圍還是由於這段插曲難以緩轉恢復成往前的狀態。
等到這一天臨近結束,眾人在返回內庭花園前查點完他們鑿出的數塊數目後,不論聖殿中環繞流動空氣有多稠熱,在這一瞬間,他們仍是感受到了徹骨的凜寒。
明生就如他自己估算的那樣,隻鑿出了三塊石塊;姚小果沒浪費時間去打撈黃金,倒是鑿滿了四塊石塊。
余下的人裡,李嬋衣和茜茜勉力維持住了四塊的產出;呂朔、蕭斯宇與詹蒙三人則都鑿了五塊石塊出來;辛月春和陳雲是女生,又不是什麽常年經受訓練的特工,體力到底要比同齡男的落後一截,故她們今天無法再鑿出五塊石塊,而是下降到了四塊。
加上謝印雪和卞宇宸那邊的穩定的十七塊,他們共計鑿了55塊石塊,比早上他們預估的53塊還多了兩塊。
可這稱得上什麽好消息嗎?
距離他們搭完石梯,還差整整194塊石塊啊……而他們的時間,卻只剩最後兩天了。
偏偏次日還雪上加霜——在第六天清早,除陳雲外全體參與者找乾屍們代鑿的石塊,果真全裂,無一能用。
聖殿裡的藍睡蓮仿佛是從他們逐漸消退的生命血肉裡生長出的一般,越發越繁盛,它們散溢的幽冶異香沒能撫慰眾人煩亂的心緒,隻令人更加焦躁絕望。
蕭斯宇再好的心態,目前也只能佯裝鎮定,努力穩住聲線分析道:“就看明天是碎幾塊石……”
“不需要看了。”辛月春抹了一把臉打斷他的話,“你自己計算一下,不管是哪一種規律,哪怕我們繼續保持住昨天的石塊產量,也不可能把石梯搭完。”
“陳妹子,我不知道我在現實裡會以怎樣的方式死去,你出去以後,能幫我去看看我媽嗎?”詹蒙已經開始向唯一能離開鎖長生回到現世的陳雲交代遺願了,“我雖然留了遺書,但我還是放心不下她,我在一個地方單獨留了一張銀行卡,我把地址和密碼告訴你,就當我請你幫忙的報酬行不?”
“不需要報酬,我也一定會幫你去看看伯母的……”
陳雲很想安慰安慰詹蒙,卻也覺得言語蒼白,塗不去詹蒙心頭的晦黯。
結果就在眾人被無力感亟待壓垮之際,謝印雪忽然來了一句:“今晚我們都通宵吧。”
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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