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窮,我圓滿不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你看開點,你就圓滿了。”
“我看不開。”
“……逆徒。”
謝印雪忍下想收拾徒弟的念頭,直膝起身,沈秋戟卻一把拉住他的袖角,腦袋壓得低低的:“師父……我如果想你了怎麽辦?”
“如果你很想我……那就夢我吧。”謝印雪摸摸他的頭頂,“師父也常夢到想念的人。”
沈秋戟緩緩松開了手,松的很慢,就像當年謝印雪舍不得陳玉清那樣慢。
一瞬間,謝印雪也有些怔忡,待抬眸再看向柳不花時,眼中似浮了層水霧,唇角卻仍彎著:“不花,做我乾兒子這麽久,一直沒問過你,有沒有什麽東西是你最想要的,而我卻還沒能給你的嗎?”
“有的,乾爹。我最想給您送葬,說不出緣由,但我就是想親自送您上路。”柳不花認真思索片刻,告訴謝印雪,“今天您已經給了。”
謝印雪沉默幾秒,欺身抱了下他:“……有你是我的福氣。”
柳不花輕輕回抱他:“快上路吧,乾爹,別誤了吉時。”
“如果有天,你小乾媽出來了,幫我……”謝印雪頓住,和柳不花分開,“算了。”
柳不花趕緊向他承諾:“不不不,怎麽能算了?乾爹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小乾媽好好感受現實世界裡的美好,阿戟我也會照顧好的,絕不會讓他去要飯。”
謝印雪笑了笑,拍拍柳不花的肩:“你這麽說我更不放心了。”
“了”字落下後,謝印雪便轉身走向金絲楠木棺,躺入其中,將那枚白玉蟬含在口中,無聲閉目。
柳不花牽著沈秋戟的手,走到棺材旁最後看看謝印雪的“遺容”,棺材裡,青年穿著最豔的紅衣,默無聲息,宛如永不退色消腐的屍體。
俄頃,柳不花後退兩步,開口高聲道:“合棺——”
白事班子工人依言合上棺蓋,徹底遮去棺中人面容。
柳不花再道:“封棺——”
工人聞言再向前,在棺材上放置七枚棺釘,由紅著眼的沈秋戟持錘,顫著手枚枚釘死。
柳不花長呼出一口白霧,繞到棺材另一側,與沈秋戟一左一右並立:“跪棺——”
站在明月崖山路兩邊的沈家人紛紛跪下,與周圍飄飛墜落的蒼茫白雪融為一色。
柳不花和沈秋戟一起抬手,扶住棺身,啞聲長喚:
“送七叔——”
此後,沈秋戟極目遠眺,見明月崖處處是雪,卻又處處不再見“雪”。
恍惚間,他想起去年剛來這裡時所拍的,那張有自己、有謝印雪、有柳不花和陳媽的全家福。
那張照片上的他沒笑,他還想,等今年拍時,一定要記得笑,要拍出一張最好的全家福,可惜到底是拍不了。
正如古人書上所言: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第247章
他們像是跌入了一場血色與黃金交織而成的瑰麗夢境。
——這是陳雲睜開眼眼睛後的第一反應。
她橫躺在地上,身上還有種被熱棉被沉沉蓋住的厚重感,入目不是漫天的黃沙,就是高懸於天空上赤紅的朝霞,在這鑠石流金、火雲如燒的炎熱中,陳雲額角很快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本能地抬起手,想要將其拭去,手指卻在舉起的途中觸碰到一些微小的沙礫。
它們從指間穿梭流逝的感覺很舒服——乾燥、光滑,如同將手插入大米時獲得的快樂與愉悅一樣。
但陳雲沒有沉浸太久,兩三秒過後就驟然回神,迅速把自己從沙子裡刨出。
沒錯,她被半埋在沙礫裡!
這就是她覺得身上蓋了層厚棉被的原因。
“蕭斯宇,呂朔,快醒醒——”
陳雲醒來後立馬在附近找到了同樣被沙礫半埋住的呂朔和蕭斯宇,把兩人從沙裡“拔”出來輪流拍他們臉頰。
“哎喲我嘴巴好乾……”呂朔被甩了兩巴掌後捂著臉轉醒,打量一圈四周問,“這裡是……沙漠?好熱啊。”
蕭斯宇坐直身體,眯著眼睛道:“是,不過前面好像有片綠洲。”
那片綠洲位於他們所在之地前方約五十米外的地方,碧瑩瑩的,卡血色天穹與金色大漠之間,宛如一顆綠寶石般醒目,而綠洲旁潺潺流淌的蔚藍河流則如同一條青金石串成的項鏈,豔麗又神秘,無聲引誘著每個人前往靠近。
陳雲抖落藏在頭髮裡碎沙:“沙漠裡出現綠洲,搞不好是海市蜃樓,我們等會兒再過去看看,其他人呢?”
其他參與者也被半埋在沙礫裡,在他們之後陸續醒來,陳雲掃了一眼,只在裡面看見一張熟面孔——卞宇宸。再數下人數,加上她、呂朔和蕭斯宇,竄動的人頭共十一個,六男五女,是一個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數字。
“我怎麽在沙子裡啊?真他媽熱。”十一個人中身材最高大男人站起後罵罵咧咧的,“老子人都快埋熟了,鎖長生擱這做沙土炒貨呢?天天針對我是吧?”
可不管他罵得再難聽,此刻也沒人會看重聽他說什麽,因為大夥的注意力,全在他們不斷下陷著被流沙吞噬的行李上。
“日!我的行李——!”
呂朔一個縱身飛撲想拉住行李柄,卻也是白費力氣,徒勞無功。他不由垂了下沙面,氣惱道:“靠了,我還想把水拿出來喝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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