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生一場大病,沈舟然都要在床上多躺幾天。
低燒雖然不像高燒那樣煎熬,但往往都會持續兩三天,痛苦且漫長。
第二天他仍舊在燒,在床上窩了一天難受,捧著水杯慢慢下樓,想在客廳坐會。
站在樓梯拐角處,他聽到底下有爭吵聲。
“讓他滾。”
沈駱洲在很冷靜的罵人,但言語上已經帶上不耐。
孫叔在一旁說:“看樣子是不走了。我們也沒有往外趕客的道理,傳出去不好聽,大少爺你……?”
沈駱洲沉默片刻,再開口時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讓他進來。”
沈舟然站在那不動了,好奇是誰讓他哥生氣,結果看到了拄著拐杖走進來的季淮,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沈駱洲也多看了那拐杖一眼,沒說什麽,示意孫叔給人上茶,語氣不冷不淡:“季少身體抱恙還緊趕著沈家做客,真是讓人蓬蓽生輝。”
沈舟然無聲笑了笑。他四肢酸軟,站不住,身體大半重量靠在欄杆上往下看,覺得他哥好像有點陰陽大師的天賦。
陰陽大師和陰陽學這兩個詞,還是他從直播間網友身上學的。
季淮現在的模樣可稱得上一句狼狽。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很多,好像很久不出門,臉上有久不見日光的蒼白,今天潦草刮了胡渣,還刮破了幾道血口子。最重要的是,他的腿骨折了,走路根本離不開拐杖。
完全沒有了之前遊刃有余的花花公子氣派。
但他好像無所察覺這一切,對沈駱洲的話也沒什麽反應,隻急急上前兩步:“你們把聯姻取消了?”
沈駱洲淡淡“嗯”了聲。
“為什麽?”季淮聲音嘶啞,好幾天沒喝水,每一個字眼都乾澀,刮刺著嗓子。
“這個問題有趣。不合適,就取消了,還有為什麽?”孫叔端上茶來,季淮看都沒看,沈駱洲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
季淮急促道:“讓我見一見他,讓我見一見然然。”
“別開玩笑了。”沈駱洲雙腿交疊坐在那裡,姿勢閑適,只是眸底漸漸溢滿冷光。
這麽著急,是因為季家內鬥,想借一份沈家的力量嗎?
這時候想起小乖來了,早幹什麽吃了。
“沈駱洲。”
“不行。”
“……求你。”季淮啞著聲音,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手一點點緊握成拳。
作者有話說:
後面還有一章
第46章 (評論破1k5加更)
一想到沈舟然真的跟自己再沒有關系, 季淮的內心像刀割,鮮血直流,“求求你, 沈駱洲。讓我見他一面,只是見見他。”
向來高高在上的季家二公子,竟然向別人低頭祈求。
沈駱洲暗想, 心中頓覺可笑。
看他只是手指摩挲茶杯並不言語,他眼眸發暗, 堪堪忍下心頭酸澀:“如果是因為我之前的事情,我跟然然道歉, 他怎麽樣才能原諒我,我就去做什麽。聯姻可以不恢復, 我隻想再見見他, 當面跟他說清楚。”
就算讓他跪下來祈求然然的原諒也是可以的。
他們認識了整整十九年,沈舟然是他人生裡唯一的救贖。
他不能離開他。
季淮心底發狂地叫囂,叫囂著後悔, 叫囂著不情願。
這種情緒裹挾著他,讓他知道兩家聯姻取消後一刻不停來到沈家。
客廳裡極其安靜, 讓樓上傳來的悶悶咳嗽聲更加清晰。
“然然?”他驟然回頭,在樓梯間的拐角處看到了一抹衣角。
沈駱洲攥著茶杯的手一緊,隨後慢慢松開,也看過去,語氣跟面對季淮時判若兩人:“怎麽下樓了?受風著涼怎麽辦?”
第一句話沒有責怪, 而是在關心他的身體。
沈舟然嗓子發癢,捂著嘴低低地咳, 偏偏他的嗓子腫痛, 每咳一聲都是種巨大的折磨, 痛得全身輕顫。
已經被發現了,他放下手,眼角含淚,唇色染紅:“你找我,想幹什麽?”
季淮看著樓梯拐角處佇立的人,心底是難以抑製的情緒。
他有多久沒見到沈舟然了?
一個月?兩個月?
本想把事情全部解決再去找他,卻聽到了兩家聯姻取消的消息。
季淮恍然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拄著拐杖快步上前,骨折的腿用了力,他卻好似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仰頭看著上方的沈舟然,想問問為什麽要取消聯姻,他已經知道錯了,他會努力補償,為什麽不再給他一次機會。
所有的問題,在觸及到沈舟然臉上病態的紅暈時,頓時消散。
他喉嚨發乾,顫著聲線低聲懇切:“然然,別不要我。我以後會照顧好你,不要取消聯姻,不要拋下我,可以嗎?”
沈舟然垂眸看他。
季淮那雙多情風流的桃花眼中,終於完完全全是他的倒影了。
但他已經不需要了,被人欺騙多年的感情,不會因為簡單的一句抱歉而原諒。
他的沉默沒有言語,卻好像說盡了所有。
季淮僵硬站在原地,後知後覺意識到,沈舟然不會再回頭了。
——他拒絕了他。
“然然。”他啞聲喊。
“大哥,你們聊吧,我上樓休息。”沈舟然並未再看他一眼,抽身離去,一步一步消失在季淮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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