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然地收緊,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
如果謝澤溪知道陶元白是始作俑者會怎麽樣?如果謝澤溪知道這個世界是一本書會怎樣?如果謝澤溪知道自己只是書中人物……又會怎麽樣?
會不會知道一切之後會後悔, 寧願不知道這些真相?
如果讓江凌來選,會覺得不說才是最好的。
但謝澤溪不是他, 他沒辦法替謝澤溪做決定。
況且……他面前的謝澤溪, 不是書中那個求而不得處處忍讓的人,他說了不喜歡陶元白,那就肯定不喜歡了,他相信他。
更何況, 謝澤溪也不是受到打擊就會一蹶不振的人, 即使小時候出了事, 他只是堅強地開始學習拳擊、鍛煉病弱的身體,直到現在, 已經脫胎換骨, 成為了強大的代名詞,完全看不出遭遇了什麽。
謝澤溪, 比他想的要厲害。
江凌猶豫許久,聲音低微下來:“其實……”
謝澤溪耐心地等待,給足了江凌時間,見他動了動唇, 卻什麽聲音也沒有聽見。
“其實什麽?”謝澤溪挑了下眉。
江凌摸了摸嗓子,輕咳兩聲, 嘴唇又動了動,幅度明顯變大, 依舊沒有聲音也沒發出來。
謝澤溪眼眸微眯,從滾動的喉結看出江凌應該有說話, 但不知為何聽不見。
“不能說?”謝澤溪猜測。
江凌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長歎了口氣,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皺著眉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嚴肅地說道:“我給你講個小故事吧。”
“一頭孤單的小狼在森林裡看見一張人類遺留的畫冊,裡面有一隻讓它一見鍾情的威猛大白虎,看見畫冊故事裡白虎被信任的老鼠欺騙傷害,小狼難過死了。”
“一眨眼,死掉的小狼進入了故事裡的世界,決定幫助大白虎打跑騙它的臭老鼠,但是又很擔心大白虎接觸壞老鼠後會被繼續欺騙傷害,所以努力阻止它們見面。”
江凌一本正經地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幼稚小故事,話語詼諧幽默,像是在開玩笑,眸色卻透著認真。
說完,他狡黠朝謝澤溪眨了眨眼:“所以你懂了嗎?”
謝澤溪沒有當做滿口虛言,聽完後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想起那股迷惑了他二十多年的奇怪力量,眉心逐漸擰緊,“這裡是畫……”
“噓。”江凌豎起一根食指,抵住彎起的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一瞬間,謝澤溪了然,心底的直覺讓他沒有懷疑江凌的話,或者說,江凌的話隱隱戳中了他某一個猜測。
原來如此,怪不得會有奇怪的桎梏感,原來……他僅僅只是“畫中世界”的人物。
那股力量,是用來約束他不脫離故事劇情嗎?
沒覺醒的那二十多年,真的是他嗎?
謝澤溪喉頭微動,漆黑的眼中暗潮湧動,對上江凌隱含擔憂的眼神,他垂了垂眼簾,閉了閉眼。
思考這個沒有意義,他和江凌一樣,不該問從前。
從前沒有意義,往後才是新生,只要現在主宰這個身體的是不受影響的自己,又有什麽需要鬱結之處。
再睜開時,謝澤溪已然神態自若。
他深深看著江凌,似乎想透過眼前這幅皮囊和裡面的靈魂對視,沉默須臾,問道:“那頭小狼離開故土,去到畫冊的世界後開心嗎?”
“現在是開心的。”江凌愣了一下,沒想到謝澤溪會這麽問,心臟暖洋洋的,他笑容甜滋滋地說道:“因為它在森林裡的時候是一頭沒有牽絆的孤狼,但是進了畫冊,它找到了喜歡的大白虎,當然,如果那隻大白虎能答應它的求偶就更開心了。”
沉重的氛圍頓時被一句玩笑話衝淡。
謝澤溪看著江凌朝他暗示般瘋狂眨眼,不自覺地勾了勾唇,心底剛湧出的黑暗消散一空,眼中閃過促狹,輕笑著說道:“那它可能需要再加把勁,也許大白虎就同意了。”
“啊。”江凌滿眼笑意,假裝哀嚎一聲,隨即做了個握拳努力的動作,桃花眼彎彎地說道:“肯定的,為了伴侶而奮鬥!”
謝澤溪嘴角噙著笑,眼神柔和些許。
江凌望著看起來神色如常的謝澤溪,緊繃的神經松緩,心頭壓著的沉重石頭總算放下,笑容真摯了幾分,望著謝澤溪的眼中瀲灩著情愫。
謝澤溪揉了下江凌的烏發,在他笑彎眼沒注意時,唇邊的笑意微冷,眼底墨色深深。
從江凌的反應來看,陶元白做了什麽,和他年少時那件事有關。
江凌不能說,既然如此,他便自己去查。
……
他們離開冰雪城堡時,謝澤溪不經意地問道:“你剛剛是不是夾帶私貨了?”
“有嗎?”江凌心虛地閃躲視線,他是把陶元白比作老鼠了,但他堅決不改!
“故事裡的主角不應該是狼。”謝澤溪勾著唇,說道:“頂多是隻剛長大的小蝴蝶犬。”
江凌瞪大了眼,抗議道:“怎麽會,它……”
“很可愛。”謝澤溪補充道。
江凌的聲音弱了下來,耳朵慢慢染上薄紅,吭哧吭哧了一會兒,紅著臉小聲說道:“也……也行吧,就是體型差的有那麽點大。”
他的聲音頓住了,想起了泡溫泉時的慘烈對比,默默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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