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討封成功槡其實就已‘林若’的身份入世,融入人類社會的同時著手經營生意,去年末得以調到月杏鎮,暗中關注著他。
而這五年間,林若一直奔走各處,隻為幫貓妖東山再起的關鍵之物——貓妖自己咬斷的第九條尾巴。
那時的貓妖已功德圓滿,自行斷尾意味著拒奉天命,失道失格,以最不堪的方式墜回人世。宛如件驚世絕倫的工藝品,在注定名垂青史的榮光中摔向地面。
“可先輩選的是靈萃之路,不需吸取人魂精氣,也不用像我隱居深山涵養心智,修行全憑他造化,旁人難以插手。好比人積善行德,吃齋念經,普渡芸芸眾生。好比那天······先輩願舍得自身積攢的氣運,成就我渡往天門。”
林若感激又愧疚,搓著兩手悵然道,“我道行不及先輩深,雖自詡地界小神,其實處處受限。想要找到先輩的第九尾,唉!難如登天。”
失格的貓妖根基尚在,且力量雄厚,按理說只要他自己願意,回歸天門輕而易舉。
但缺掉的一尾無異於丟失的塞子亦或水瓶的底板,讓他源源不斷漏出積蓄的法力,難以保持理智。若長期以往,後果不堪設想。
而斷尾承載貓妖的力量,既然入世,在天道律法下必不能維持原樣。
它或許會變成任何一種植物,動物,地上不起眼的石塊砂礫,乃至身邊擦肩而過的普通人。
大海撈針,不過如此。
對尾巴有最強感應的當屬貓妖自身,然他殘存的意識正與名為陸景玉的人類綁定,哪也去不了,連什麽時候清醒都難保證。
這一晚,陸景玉到家時已天色全暗。
他開門發現沒鎖,走進廳堂時,聽到三個人的聲音。
沙發長椅上,陸千琴正有說有笑,她身旁的軟椅獨坐裡,正坐著位客人——身穿紫色衣袍的漁婆。
陸千琴最先發現他。
“景玉,你回來了。我看晚飯你還沒吃吧。梓玥雖然說讓我不用管你,可飯菜我都還給你留著,我幫你熱一熱。”
“謝謝姑姑。”
最近飯量激增,陸景玉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他不忘先與漁婆問過好,坐下寒暄幾句。
畢竟,被外人傳從不下山的漁婆竟出現在他們家,也不知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是新的‘覬覦者’作祟。
大抵是他凝視得時間過長,漁婆趁陸千琴進屋熱飯,朝他抿嘴一笑道。
“怎麽,你這眼巴巴看著我,是想問話還是準備在我這討紅包?”
“沒,只是沒想到您會在我家。我本來想找時間特地上山感謝您。”
“別惦記著感謝送禮,你沒說是我拐走你姑姑把她吃掉,就差不多了。”
漁婆全然沒有長輩體恤小輩的和藹,更沒有與陸千琴交談時的溫和笑意,冷淡一句聊死了話題,隨後環視著屋內裝潢,說幾句聽不懂的方言。
陸景玉倍感尷尬,撓著臉頰轉頭欣賞風景,佯裝無事。
這麽一看,他居然在院中瞥見個身影。
長發遮掩容貌,垂頭靜立角落,那名少女的幽魂頸間淌血,四肢骨折彎曲。發現目光灼灼的女鬼注視著漁婆,陸景玉神態自若,心中算盤打得正響。隨後他開口問。
“漁婆,恕我冒昧一問。您家掛著的照片,是您年輕時的照片嗎。”
“你問這幹什麽。”漁婆神色又嚴厲了幾分。
陸景玉緩緩轉頭,他深幽雙眸碧如翡翠,一字一句道。
“不是您的話,那是您過世的家人,還是——”
漁婆兩頰上的皺紋褶子與她的手同時顫抖,語氣一反常態的急促,打斷他,“人還沒死!你這小娃跟你那姑父學的,嘴巴不乾淨······”
耄耋老人說不清聽不懂的方言,陸景玉無心解讀,他緘默觀察著對方的表情變化,隻待她提高音量將會引來別人前,才篤定道。
“小星星,您是這麽叫她的嗎。”
絮叨聲戛然而止,漁婆看向他的神情尤為複雜。他則余光瞥見陸千琴出來的身影,起身留下一句。
‘我可以幫您找到她。’
獨享飯桌,陸景玉傾聽屋外陸千琴與漁婆的閑聊,一邊又為自己大膽卻迫不得已的選擇而分神。
幫貓妖找到斷尾乃重中之重,當務之急,可無論是他還是林若都因自身之渺小受限,仿佛永遠也完成不了這一任務。
但為維持貓妖性命,他還有另一個辦法。
時光流逝飛快,受邀而來的漁婆不知不覺已在這老宅待了三小時,但她這回不聽勸,執意要搭乘晚班車回山腳的小屋。
為讓陸千琴放心,陸景玉主動提出送老人家搭車。
夜色中,一老一少走在街頭,兩人腳下生風,彼此相隔一臂距離。早年陸景玉就有留意到對方異於常人的行路速度,但貌似有外人在場,漁婆從不顯露。
“她是我以前留下的女娃娃,沒人要,沒人養,丟在籃子裡衝到我家門口。”
漁婆竟出乎他的意料,在這時說起小星星,“她從小就人乖又聰明,是能考大學,過上好日子的料。本來認識一個山下的小夥子,感情很好甜蜜蜜的。”
名字河星雨,失蹤時剛滿十七,當時與一名男同學互生情愫,彼此約好考進市裡。出事那天早晨下著暴雨,她為幫漁婆分揀木柴而遲到,抱著書跑匆匆跑進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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