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諾林至始至終都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當耳朵捕捉到‘十三天前’,‘長滿了眼睛’等關鍵詞,他立即想到在索格也曾被相像的‘怪物’追擊過。
那時的怪物隻有他看得見,石碑破裂後他在城中遊蕩,也隱約捕捉到一兩次,無奈氣息太雜亂他無法精準追蹤。
時間吻合,描述類似,他轉頭正巧與艾斯特四目相對,兩人心有靈犀的想到同處。
那個‘根源’原來早已將魔爪伸向特卡非,而並不是像他們猜測的那樣,一直在索格城的中央養精蓄銳著。
表層獲得的信息差不多,艾斯特瞥一眼諾林並說道。
“諾爾,不如你去幫這位可憐的先生打點水,讓他喝幾口緩緩氣。”
印象中,要乾‘壞事’的時候,某位王子從來不念自己的真名,於是諾林興趣缺缺,敷衍的哦了一聲往外走。
魔龍的離去令威爾徹底解除戒備,他又累又餓,傷口的疼痛讓他的理智流失,他隻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肩膀突然被人按住,神經緊繃的威爾見名為艾斯特的少年湊近,另一隻手摁在他額前。猶豫了片刻,他沒有反抗。
“看著我的眼睛。”
他聽到少年壓低聲音命令道。他下意識地照做,卻在目光交匯前就失去了意識,眼珠不自然的上翻。
與此同時,艾斯特眼皮顫動得厲害,他的指尖與威爾·安森的腦袋像接起根管子,記憶源源不斷的湧入他腦海中。
那些氣味,光線色彩,聲音及觸感,皆清晰真實的在他這重演一遍,讓他有‘身臨其境’的體驗。
以驚人的速度將‘威爾·安森’之前的人生翻閱,艾斯特的體力和精神都有些吃不消,憑著意志力撐住,他最後喃喃念道。
“當你聽到我說‘結束’時,你將不會再記得關於魔龍的一切。”
“你是威爾·安森,你逃跑到山腳被偶遇的旅人諾爾·馬斯坦和艾斯特所救。”
“而你毫無保留的相信,感激並忠於他們。”
文字從他口中說出變為美妙的吟唱,聽著他如緩緩溪流的輕語,威爾臉頰上的肌肉加快抽搐著,似乎在與什麽抵抗。
隻可惜他的掙扎沒能堅持太久。
艾斯特說出結束收回手,威爾的眼珠一瞬歸位,迷茫無措取代了原本的恐慌。
“你還好吧,你剛剛怎麽在發呆?”艾斯特面不改色的問道。
被他的話代入嶄新的,亦是虛假的語境,威爾就這樣被成功篡改了記憶。
“我沒事艾斯特閣下,馬斯坦先生呢?他之前為了救我受傷了。”
第一次實驗就成功,艾斯特的疲乏被成功的喜悅與滿足替代,他甚至在零好感的威爾面前露出真實的微笑,安撫幾句後在一旁看著人再次昏睡。
發覺四周安靜得過頭,艾斯特意識到魔龍還沒回來。於是起身沿地道前去尋找,一直走出古堡後,他找見了坐在崖邊丟石子的諾林。
走到旁邊屁股剛觸著地,魔龍扭頭戲謔的朝他笑道。
“你這樣算不算違背了教義?你剛才做的可是比欺騙還嚴重的‘重罪’呢。”
“原來你還對我們的信仰深入研究過?”艾斯特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還以一問,“你今天看起來倒挺符合我們教義的行為,往常別人冒犯了你一點,你不都要把對方牙拔光的麽?”
鬱悶的魔龍被戳中痛點,悻悻摸著鼻尖,“才不是,今天是我大人有大量,所以放過他了。”
沉默一會兒,他終於按耐不住,邊氣餒怪叫著,邊用力躺倒像孩子似得耍賴踢腿。撲騰著嚎夠後,緩緩垂下沉重的四肢。
“為什麽·····”
為什麽人們總會認為,這世上發生的所有不幸和災難都是他們帶來,他們造成的。
為什麽明明過去如此長久的歲月,人們依然牢記流傳故事裡刻意設立的正邪對峙,抱有先入之見。
棲息在這片山脈上的所有同胞跟隨他父親一再退讓,主動遠離人類的世界,隻求安穩度過余生,卻如詛咒般逃不開紛爭,避不開厭惡。
好像非要爭個你死我活,那些領頭討伐的人類才肯停歇,才會心滿意足的拍拍手回歸他們自己的美好家園,未來談及曾經的屠龍壯舉時,滿臉的自豪與優越,拿出魔龍的屍骸殘片,秀做功勳似的戰利品。
諾林重新直起身體,他收起左腿抱住,將臉頰抵在自己手臂上。側面看去他就像是顆收緊的,不敢綻放的花蕾。
“過去,這裡是和平又熱鬧的。”
他最後隻說了這麽一句。
感受強勁的寒風衝擊人的雙腿,這回輪到艾斯特學著魔龍拾起一塊塊石頭往下扔去。
渺小的石子落入深淵,遲遲聽不見它們的落地聲。
“從前,我深信不疑。對我所接受的那些······”
艾斯特攤開右手,掌心的肌膚被魔龍黑血燙過,邊緣微腫出現絲絲紅痕。剛才目睹魔龍與死亡相近的場景,勾起了他深藏在心底的不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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