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摸出兩塊大洋,“辛苦你了。”
轅子接過錢,笑道:“跟我有什麽好客氣的。”
轅子走了,林阮叫林滿拎著東西,兄弟倆走進門。
林母擦著手從堂屋出來,她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斑駁的頭髮梳在腦後。她的手指短粗,黑黑的,還有很多裂的小口子。
“小阮回來啦。”林母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話沒說兩句,眼圈先紅了。
林阮叫了聲媽,那一邊,林父拄著拐杖,從屋裡走出來。
他一邊的褲腿是空的,扶著拐杖,站的搖搖晃晃。林滿趕緊去扶他,一個成年人的大半身軀都壓在林滿這個小孩子身上。
林阮放下東西,道:“我來吧。”
他扶著林父在竹椅子上坐下,道:“少爺說快到年下了,叫我回來看看。”
林母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回來了?”
林阮點點頭,許久沒聽過這個稱呼,林阮還覺得挺別扭的。
林母沒再提湛晞,只是問道:“你怎麽樣?”
“我挺好的,”林阮道:“少爺一直都對我挺好的。”
林母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道:“你坐著歇著,我給你做飯去。”
不等林阮說什麽,林母就進廚房了。他們一向不知道怎麽跟孩子相處,給他們做飯算是為數不多的表達感情的方式。
林阮收回目光,看向林父,“爹,外頭冷,我扶你進去吧。”
“欸。”林父應了一聲,攙著林阮的手走進屋。
林阮出來,林滿正蹲在門口看林阮帶來的東西,一見林阮出來,還挺不好意思。
林阮就笑了,上前揉了一把林滿的腦袋。
林家父母自覺對林阮有愧,相處的時候大多小心翼翼,盡己所能的補償林阮。相比之下,這個弟弟和林阮的相處就輕松很多。
“你想吃什麽?”林阮問道。
林滿哼了一聲,“我才沒想吃呢。”
林阮笑了一聲,從禮物中拿出一個盒子,裡頭裝著曹媽做的點心。上次林滿去蘭公館,吃的是阿月的曲奇。曹媽就不高興,下廚做了幾樣精致點心拿給林滿,務必叫他明白什麽才叫好吃。
“先墊墊肚子,中午我給你燉肉吃。”
林滿接過了點心盒子,幫著林阮把他帶來的東西收進屋裡。
林阮進屋換了衣裳,這身華貴的衣服不僅和這個院子格格不入,也不適合乾活。
廚房裡很快燃起炊煙,林阮在一小片空地上劈柴,木材被劈開的聲音很清脆也很好聽。他把劈好的柴火堆在廚房窗戶下邊,搭了個小棚子,怕柴火被雪弄濕。
水缸裡的水也已經見底,林滿沒事的時候就去打水,他一個孩子,拎不動一桶水,就半桶半桶的往裡倒。水倒滿了,林滿吃到肚子裡的東西也就沒了。
林阮挽起袖子去打水,水井旁邊有一棵柿子樹,一到秋天,葉子落完,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紅彤彤的柿子,那是一家人唯一不需要用錢買來的東西。
柿子樹很高,樹梢的柿子夠不到,大多便宜了南來北往的鳥兒。
水缸裡打滿了水,林阮就開始掃院子,院子不大,還圈出了一塊地方種菜,林阮見過的有黃瓜,番茄,豆角,還有一小片蔥,什麽時候要用了就來揪一點。
掃乾淨院子,林阮用磚頭壘出一小塊地方,裡頭生起火。林滿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外頭撿回來一個死硬的榆木疙瘩,本來是打算劈了當柴火的,只是沒劈動,就撂在院子一角了。
林阮把那個榆木疙瘩拎了過來,扔進火堆裡,慢慢燒。
林家屋子裡很冷,沒有盤炕。林阮搬了一把躺椅,扶著林父出來坐在躺椅上,叫他跟著一塊烤火。
林滿從廚房捧了一把花生出來,扔在火堆旁邊,不一會兒就撩熟了,又燙又香甜。
林滿林阮和林父在火堆邊聊天,說些家長裡短。過了一會兒,林阮進了廚房。
林母一見他,嚇了一跳,道:“怎麽不在外頭歇著?”
林阮笑道:“沒事,我來給你打打下手,洗洗菜什麽的。”
冬天水涼,林母不讓林阮動手,她道:“你去添點柴吧,灶口那裡暖和。”
林阮依言去了,黃澄澄的火光映在林阮臉上,把他的臉烤的紅撲撲的。
母子兩個都不是健談的人,沒一會兒就沒話說了。林阮從兜裡掏出個小布包,裡頭裝的都是銀元。
“媽,這錢你拿著吧。”
林母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道:“你爹前幾天接了幾個木匠活,家裡還有點錢,不用給了。”
林阮把布包塞給了林母,“快過年了,買些米面年貨。我看屋子裡太冷了,回頭找人盤個炕吧,爹在屋裡躺著也舒坦些。還有林滿,他也不小了,我想送他去念幾年書,看書識字也是一技之長。”
林母猶豫的看著林阮,“那你····”
“我平常沒什麽用錢的地方,”林阮道:“你也知道,主家對我很好。”
林母聽了,默默不語了好一會兒。
午飯他們在院子裡吃的,旁邊生著火,要比屋裡暖和。林母給林阮做了好幾樣葷的,還蒸了白米飯,就怕林阮吃不習慣。
林滿小聲跟林阮說,這一頓要比他們的年夜飯還要豐盛呢。
太陽西沉的時候轅子來接林阮,林阮又換回那身體面的衣裳,林家三口子一直送到巷子口,人看不見了才轉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