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生生將身體從鏡中拔了出去,模仿出的魔鏡被瞬間擊碎,無象潛行者被衝擊反噬,當場噴出一口混合了內髒碎塊的汙血,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亡靈腳下重新展開一面潘多拉魔鏡,鏡中鬼手朝無象潛行者迅速移動,像地刺鋒利地向上生長。
距離無象潛行者最近的於小橙跑了過去,趴到他身上,緊緊抱著他轉過身,召喚出一朵金色海葵,將自己和遭到嚴重反噬的無象潛行者嚴嚴實實包裹住。
“螢!接著!”於小橙奮力將無象潛行者推出了警戒線,用金色海葵將自己緊緊包裹成一個散發金橙色光芒的球,金色海葵被鬼手一層一層撕扯剝落,所有人都將槍口調轉向了金色海葵上纏繞的鬼手,可鬼手數量極多,打碎一個就又伸出另一個。
突如其來的變故導致警戒線內爆發了混戰,手持武器的學員們向著永生亡靈瘋狂進攻。
空中盤旋的紅尾鵟發出一聲悠遠淒厲的嘯鳴,哈克收起羽翼徑直向下俯衝,猛地將金色海葵撞出了鬼手的攻擊范圍,但鬼手行動迅速,趁機抓住他的羽翼,哈克如同陷入沼澤的鷹,身體被扯進鏡中越陷越深,於小橙摔出了幾米遠,連滾帶爬狼狽地爬回哈克身邊,朝他伸出手。
“快出來!別被拖下去了!”
哈克將手遞了過去,緊緊握住眼眶紅得快滴血的小醜魚的手,不顧一切向上爬,終於,身體突然一輕,哈克猛地撲進於小橙懷裡,將他撞了個跟頭。
他露出劫後余生的笑容,卻只看見於小橙縮小的瞳孔和空白茫然的目光。
哈克才在他眼睛的倒影中看見了自己,被鬼手撕下了左翼,連著左半邊身體一起斷裂,殘破的左胸和下半身一同墜入了鏡中,鮮血像掉在地上的奶茶杯一樣崩得哪兒都是。
原來身體被斬斷也不會立刻死去,意識依然清晰。哈克用指尖在沙灘上寫了一個“贏”字,然後仰起頭,對著於小橙被眼淚淹沒的臉,露出了一個老被嫌棄憨傻的笑容,可能他太笨,漢字又太難學,於小橙教了他許多字,最終他隻記得這個。
哈克睜著眼睛,想把面前小o痛哭流涕的好笑醜臉印在腦子裡,身體裡的血流幹了,記憶如願停在了這個瞬間。
——
受到亡靈召喚波動影響,站在蘭波雕像下發呆的珍珠終於回過神來,離開了許願池,橫截在亡靈和守衛警戒線的蚜蟲島學員之間。
珍珠一甩右手,一把死海心岩唐刀從掌心伸長,握在了手中,冷藍眼睛掃視著面前的少年們。
陸言吃力地用槍撐著身體,粗喘著氣面對著眼前白發藍眸的少年,少年身上散發出荼蘼花香,便讓他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好像……長得好像……”陸言喃喃自語,“像蘭波,又像白楚年。”
畢攬星在通訊器中急聲道:“阿言,閃開!”
但陸言沒躲,珍珠已化作一道紫色閃電貼至他面前,手中長刀刀尖距離陸言的喉嚨隻余一厘。
唐刀由死海心岩鑄造,人類一旦觸碰,就會被瞬間吸走生命力,成為一具乾枯只剩皮骨的殘骸。
陸言不敢動,微揚著下頜,口水都不敢用力咽,顫聲問:“你、你認不認識蘭波。”
珍珠有些走神。
骷髏海鳥扇動只剩殘血骨架的翅膀在空中盤旋,銜來枯敗水草做成的王冠戴在珍珠頭上,鳴唱著讚美塞壬的歌。
他與亡靈從威斯敏斯特渡海飛來,一路上擊沉輪船,引爆海底礦場和火山,在他身後跟隨的骷髏魚數量劇增,逐漸從海域中擴散。
珍珠回望了一眼海岸,幾具擱淺的虎鯨骨架吸引了許多蒼蠅,蒼蠅在交配,然後將卵產在骨架殘存的腐肉上,清澈淡藍的海水被鯨魚骨架上的血肉侵染,渾濁發黑。
而警戒線外的城市不知何時已經燃燒起熊熊火焰,高樓大廈相繼傾倒,黑煙向上匯聚到天空,火焰取代了太陽,將昏暗濃雲照得鮮紅,濃烈的焦糊氣味在空氣中彌漫。
海灘上的混戰仍在繼續,亡靈雖然受了傷,同時面對近百人的集火衝鋒的確困難,但他擁有以一敵千的戰力,區區人類的力量根本無法鏟除他。
少年們也負了傷,卻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讓他們又一次次爬起來,仿佛和永生亡靈一樣頑強,永遠無法被打敗。
沙灘被鮮血覆蓋滲透,湧起的海浪都衝不淨。
珍珠望著這座在炮火硝煙下失控的城市,似乎這一切都因自己助紂為虐而起。
蘭波的聲音再一次從他耳邊回響:“這是你認為正確的事嗎。”
永生亡靈叫了珍珠一聲,用失去手的手肘支撐著身體半跪在地上,仰頭獰笑:“大水泡,你快殺了他們。”
珍珠像受了刺激一樣突然轉過身,一揚手,手中銳利刀刃在漸近的火焰下閃過暗紫反光,隱光劃了一個圓弧,刀尖調轉,將身後的亡靈從腰部一斬為二。
亡靈驚詫怔住,難以置信地將目光從珍珠臉上緩緩移到自己斷開的身體上,黑霧從傷口中爆發,黑煙四處流竄。
他仍舊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抬起頭,對上珍珠清醒敵視的藍寶石眼睛。
殺紅了眼的學員們也漸漸停下腳步,海岸變得無比安靜,只聽得海浪上湧,海鳥悲鳴。
陸言被突然調轉的局面驚住,小聲問:“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