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個銅板。”
“這麽貴?”解彼安抓著錢袋的手又縮了回去,“老板,你別看我們是外地人就宰我們啊。”
“哎呀瞧您說的,這麽俊俏的公子,只收您十五個好吧。”
“十個,我買給我弟弟的,你便宜點嘛。”
范無懾本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聽到“弟弟”兩個字,耳骨動了動,轉過臉來:“我不要這破玩意兒。”
解彼安哈哈笑了起來:“給薄燭的,你都多大了還玩兒這個。”
范無懾一把搶過解彼安的錢袋:“太貴,不買。”說完轉身就走。
“唉……”解彼安追了上去。
“公子,十個銅板可以啊,公子!八個!七個!”
范無懾走得飛快,解彼安一陣小跑才追上來:“無懾,你幹嘛呀,他七個銅板就賣。”
“你一路上給薄燭買了多少東西了。”范無懾突然停住腳步,在解彼安的注視下把那錢袋塞進了自己的乾坤袋裡,“你怎麽就這麽喜歡給他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因為薄燭不能離開冥府啊。”
“他不能離開冥府跟你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你殺了他。”
解彼安歎道:“薄燭是我收的魂,他的身世很可憐,生前……”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轉而道,“你怎麽又不高興了?是嫌我沒給你買東西嗎?”
范無懾怎麽會承認。
“你想要什麽你跟師兄說呀,從來也沒見你跟我要什麽。”
“我要什麽你都給嗎?”范無懾幽幽地看著解彼安。
“你說嘛,我俸祿挺高的,還有些民間的供奉,大部分東西都買得起。”解彼安莞爾一笑,“你這孩子,也太愛較勁兒了。”
范無懾真正想要的,又怎麽能說得出口,他心情一陣煩躁,隨手一指:“買那個吧。”
解彼安轉身看去,是一家賣玉飾的店:“你說哪個?這個嗎?”他走過去,拿起一串雕了重瓣蘭花的玉墜,“無懾,你眼光不錯啊,這個挺好看的。”
范無懾從小生在皇家,後又獨尊天下,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哪裡看得上這種廉價的玩意兒,剛想否認,突然發現旁邊有一串一模一樣的,只是穿繩有黑白之分。他走了過去,拿起另外一串:“不如我們一人一個,掛在劍上。”
解彼安看著另一串,噗嗤一笑,逗弄他道:“你的劍跟沛雪是一對兒,魂兵器也要取跟師兄對仗的名字,如今連玉墜都要跟我成對,我看你呀,平時裝的一副老成的模樣,其實就是個粘人精。”
范無懾斜睨著解彼安,薄唇輕吐:“若我隻想粘著你呢。”
解彼安愣了一下,范無懾那對眼尾上鉤的狐狸眼,好像生來就為蠱惑人心,薄薄的眼皮在翕動間將光影玩弄於瞳晶之內,又被撲簌的羽睫半遮半掩,眼中的情緒如同葉隙間灑漏下來的斑駁的陽光碎片,忽暗忽明,又冰冷又熾熱。
當被這樣的眼神專注地凝視時,解彼安像是一腳踩空般心臟狠跳了一下,臉也莫名地燒了起來。
解彼安快速低頭,假裝在檢查玉墜:“我是你師兄,你要粘著就、就粘著嘛,哈哈,果然還是沒長大。”
范無懾看著解彼安那紅到幾近透明的耳廓,心中一陣竊喜。他冒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他想,這一世,給他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這個人有沒有可能喜歡上他?
不再把他當弟弟,不再把他當仇敵,真正的,喜歡上他?
這個想法讓范無懾心悸不止,甚至隱隱感到心痛——
最後,解彼安買下了那對玉墜,系在了倆人的劍上。
范無懾看著佩劍上晃蕩的成雙成對的小玩意兒,隻覺前世那些奉到他面前的稀世珍寶,都不值一提。
今天天有點陰,在外面待得久了,這陰濕的寒氣就連修士也有些扛不住。他們找了個小飯館,點了一壺燒酒和幾樣小菜,打算暖暖身子。
范無懾找小二討來一個暖手爐,遞給解彼安:“拿著,你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
解彼安訝然:“你怎麽知道?”
“……你手都凍紅了。”范無懾拽過解彼安的手,捏了捏那紅彤彤的指尖,把暖手爐塞進了他手中。
解彼安握著暖手爐,那暖意一路湧到心裡,他問:“那你冷不冷,把腳靠近火盆,暖和暖和。”
“我體熱,不冷。”范無懾環視這小飯館,發現有幾桌坐著純陽教的弟子,還有些女客人對著他們竊竊私語和害羞偷笑。
解彼安道:“這純陽教的弟子大多儀表堂堂,又身強體健,無論是尋常女子還是女修,都對他們心儀不已,仙途上遍布誘惑,能堅持下去的,絕非常人啊。”
“道心不堅定,便無緣此途。”范無懾又想起百年前發生的事,一時有些恍惚。
“道心,道心。”解彼安感慨道,“純陽教的高階修士,也曾為一個魔修女子前功盡棄,這道心與情愛,孰重孰輕,真是難說啊。”
范無懾沒有接話,他在心裡說,有時候,一個人就能抵過世間所有。
酒菜很快上來了,解彼安邊吃邊挑起了毛病:“這裡的飯菜實在一般,應該先打聽打聽哪家好吃。”
“那就換一家。”
“太浪費了,沒事,咱們還能吃好幾頓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衝入了飯館,一名純陽教的弟子叫道:“不好了,兄弟們趕緊回去,蒼羽門的人找上落金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