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昏迷了兩天,宗子梟就在床邊守了兩天,直等到他醒來,突然如同噩夢驚醒一般慌張地叫著“小九”。
“大哥,大哥,我在這裡。”宗子梟輕輕按住大哥的肩膀,防止他亂動牽拉傷口。
宗子珩的目光漸漸找回焦點,在看清了眼前人後,他的身體軟了下去,劇痛隨之蔓延全身,他忍著沒有吭聲,只是茫然地盯著頭頂的帷幔:“你……我……”
“我沒事,你受傷了,但是你的金丹還在,大哥,他們沒有得逞。”宗子梟握住宗子珩的手,眼圈又濕了。
宗子珩長籲出一口氣, 輕輕捏了捏宗子梟熱乎乎的小手:“我在哪裡?”
“我們在鄂縣,這裡是純陽教在鄂縣的分部,是黃弘黃武帶我們來的。”
“他們沒事嗎?”
“他們也受傷了,但只有大哥傷得最重。”宗子梟忿然道,“他們身為護衛,護主不利,真是廢物!”
“事出突然,也不怪他們。”宗子珩想起客棧發生的事,仍然心悸,“那公輸矩,好厲害……對了,人抓到了嗎?”
宗子梟失望地搖頭:“當時怕有危險,便先離開了,待安頓好後,他們帶著純陽教的人回去一看,客棧被一把火燒了,雖然挖出幾具屍體,但什麽都辨認不出來,施術者肯定跑了。”
正談著話,黃弘黃武敲門而入,見宗子珩醒了,如釋重負,倆人跪在床前,慚愧道:“屬下護衛不利,實在無顏見大殿下。”
宗子梟怒道:“這話你們留著跟帝君說吧。”
“敵在暗,又是有備而來,你們不必太過自責。”宗子珩問道,“帝君來了?”
“帝君昨日已抵達蜀山,蜀山離這裡不遠,應該很快就會到。”
“蜀山……”宗子珩猛然想起什麽,“蛟龍會!”
黃弘不忍道:“大殿下,蛟龍會已經開始了。”
宗子珩腦中一片空白。
蛟龍會已經開始了,而他還躺在床上。
四年前的蛟龍會他才十二歲,當時只能小試身手,主要是去見見世面,而這一屆的蛟龍會,是他最後的機會,所有人都對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亦是成竹於胸,誓要一舉奪魁,為大名宗氏尋回昔日榮耀。
可如今卻來不及了,他竟錯過了這麽重要的事,他要如何面對父君和母親?
宗子梟安慰道:“大哥,你不要想這些,好好養傷就是。你能夠參悟宗玄劍第七重天,同輩之中哪還有敵手,得不得那虛名有什麽要緊。”
宗子珩的眼眸如熄滅的燈火,黯淡極了:“父君和母親,會很失望的。”
“不會的,他們不會怪你的,父君一定會把那些魔修都找出來,為我們報仇!”
宗子珩緘默不語,心傷比身傷要痛苦得多。從小到大,他一直將蛟龍會當做最大的目標,因為所有人都說,身為大名宗氏的長皇子,他必須在蛟龍會上勝過其他世家子弟。
豈料老天爺會這樣戲耍他,讓他的努力化作一場空。
黃武道:“大殿下,九殿下說得對,您天資之優越,後天之勤勉,根本無需別人證明。”
“那我該如何證明呢。”宗子珩幽幽道。
屋內一時沉默。
黃弘輕咳一聲:“大殿下,純陽教的掌教大師兄從荊州趕來,調查我們在古陀鎮客棧遇襲一事,您是否要見他?”
宗子珩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我累了,你們先出去吧。”
黃弘黃武兩兄弟退了出去。
宗子梟依舊守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宗子珩,將他的痛苦、他的失意、他的懊悔都一一收入眼中,心裡沉甸甸的難受。好半天,他才囁嚅出聲:“大哥,你疼不疼。”
宗子珩輕聲道:“不疼。”
“騙人。”
宗子珩勉強一笑:“那你還問我。”
宗子梟握住宗子珩的手,咬牙道:“大哥,是我太沒用了,幫不了你。”
“不準你這麽說,最後可是你一劍弄塌了客棧,救了大哥的命呢。”
“可是,他們圍攻你的時候,我什麽忙也幫不了,反而拖累你。”
“你沒有拖累我,無論有沒有你,我們都難逃這一劫。”宗子珩想起那幾個黑衣人說的話,身上的傷口再次狠狠抽痛起來,“這幫魔修,竟狂妄至此,連我們的金丹也敢覬覦,天下修士又有誰人是安全的。”
“待父君抓到他們,定要將他們千刀萬剮!”宗子梟隻覺恨意滔天,他從來沒見過宗子珩這樣脆弱落拓的模樣,那個溫柔愛笑又仿佛無所不能的大哥,竟被傷成這樣!
宗子珩想起自己錯失的蛟龍會,就算抓到那幫人,時光也不可逆流。
宗子梟爬上床,將臉輕輕貼著宗子珩的肩膀,抽了抽鼻子,小聲說:“大哥,我再也不翹課了,再也不偷懶了,以後都聽大哥的話,我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大哥。”
宗子珩輕輕握著弟弟的手,想著至少他們兄弟二人都死裡逃生,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心中頓時安慰了許多,他淺笑道:“好,小九更懂事了。”
——
晚些時候,宗子珩勉強能起身了,吃過晚飯,宗子梟正在喂他吃藥,就聽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從屋外走近,接著,門被粗暴地推開,咣地一聲撞在牆上。
“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