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符瑩光閃爍,起初還很微弱,後來越發炫亮,散發出了越來越多的黑死氣。范無懾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滿是興奮之色,遍布大半眼球的紅絲顏色竟越來越深,最後變成了黑色,如同植於地底的交錯的根系,每一絲脈絡都輸送著致命的毒。
磅礴澎湃的陰氣如萬噸雷火石齊齊引爆,轟向四面八方,余威盈野,久久不散。范無懾一身玄衣,又被濃鬱的黑死氣籠罩,他像一團迷霧,將至暗世界的魔物都凝聚於此,有著吞天噬地的野心。
那團黑死氣狠狠一斂,又彌散開來,渲染了大片的天。只見薄霧之中,范無懾踏虛而立,天機符懸於掌心,衣袂翻飛,烏發繚亂,而他巍然不動,只是看著手中能給予他神力的法寶,須臾,仰天長笑。
軒轅天機符,出世!
魔尊,出世!
他在地獄受酷刑百年,他淌過被無數厲鬼拖拽的忘川水,他忍辱負重,韜光養晦,費盡心機籌謀多年,終於奪回了他的法寶,終於拿回了他渴望的力量!自此以後,天大地大,再無人可以阻他,他要一樣一樣地,把想要的東西重新攥進手中,再不松開。
解彼安撐不住了,他眼前浮現了當年那個被黑死氣環繞的墮魔的宗子梟,是宗子梟的仇恨加上天機符對人心智的侵蝕,造就了那個冷酷邪戾的魔尊。而他無能為力,他重活一世,也不過是讓過去的一切重演。
倘若天命如此,何苦讓他將老路再走一遭!
解彼安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蒼白的面頰滑落,他陷入了黑暗中——
解彼安感覺自己浸泡在溫暖中,這溫暖喚醒了他僵麻的身體,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范無懾的臉毫無征兆地闖入視線,裝得滿滿的。
解彼安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道該將這張臉,當做誰。
但范無懾也並未給他時間思考,他察覺到有靈力在注入體內,幫他修複傷勢,他舌根發苦,想必是被喂了療傷的仙藥。他茫茫然看著這張臉,卻久久沒有回神。
范無懾一掃不久前的虛弱,天機符為他注入的陰氣令他恢復如初,而他的眼神也變得更加陰冷。
見解彼安睜開了眼睛,范無懾繼續將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同時低頭親了親那光潔的額頭。
只是如此輕淺的動作,也令解彼安的身體一抖,仿佛如夢初醒,眼中頓時爬上了驚恐、絕望和抗拒。天機符出世了,曾令整個修仙界暗無天日的魔尊和那上古神寶,真的重臨於世了,他苦修多年,在鍾馗墳前立下重誓,最終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切。
那眼神令范無懾很是不悅,但解彼安傷勢不輕,靈脈受損嚴重,他也不免後悔和心疼:“別害怕。”他的語氣堪稱溫柔,但也足夠淡漠,“你已經什麽都改變不了了。”
解彼安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他的眼神愈發空洞。
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令范無懾皺起了眉:“我已經重新奪回天機符,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不僅僅是你,所有人都將由我來主宰,你也不例外,看來,天命就是如此安排,你注定隻屬於我。”
“……結界。”解彼安喃喃道。
“放心吧,結界還在,倘若人間亂了,我去統治誰呢。”范無懾順了順解彼安汗濕的額發,“大哥,別再犯傻了,從前有一段日子裡,你是清醒的,你知道我說話算話。你聽話,我會對你好。”
將他打橫抱起,禦劍升空,灼灼目光盯著遙遠的前方,“程衍之的身體,在無極宮吧。”
第230章
藏在天師宮密室裡的薄燭,戰戰兢兢地躲了幾個時辰,挨過數次的地動和巨響、沸騰的陰氣和靈力的交鋒,他知道大事不好,更加不敢出來。幸而天師宮的結界由鍾馗親手布下,歷經了一夜的動蕩,依然勉強撐住了。
在一陣最為強橫的靈力和地動的衝擊後,一切仿佛歸於了平靜,久久都再沒有響動。
薄燭依舊膽戰心驚,不敢輕易出去,他等著白爺來找他,卻害怕白爺不再回來,只能躲在黑暗中偷偷抹眼淚。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天都快亮了,中元節就要結束了,他猜。密室的入口有了動靜,他眼前一亮,從地上跳了起來,欣喜地跑了過去。
密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人背光站在門口,一襲黑衣,看不清臉,他的身形太過高大健碩,幾乎將外面投進來的光切割成不勻稱地兩束。
薄燭心頭一緊,驚恐地倒退了一步,那不是白爺,是……
“出來。”范無懾簡短地命令道。
“……黑爺。”薄燭一開始就討厭這個半路被天師撿回來的外人,這個人狂妄自負,陰冷不近人情,還對白爺有著莫名其妙的獨佔欲,就好像白爺什麽時候成了他的所有物,如今薄燭明白,自己確實沒看錯。
薄燭縮在角落裡更加不敢動,帶著哭腔說:“白爺呢,你把白爺怎麽樣了。”
“相見他就出來。”范無懾不耐煩地冷冷道。
薄燭猶豫了一下,他擔心解彼安,也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躲,隻好走了出去。
范無懾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像提溜一隻貓狗般拎了起來。
薄燭嚇得瞪圓了眼睛看著范無懾,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這個人,也不過比他略高上兩寸,如今怎麽長得這般高壯,那雙漂亮卻陰鷙邪獰的吊梢狐狸眼,那目下無塵、唯我獨尊的威赫之勢。眼前的人已經不是他曾經以為他認識的黑無常范無懾,而是——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