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無懾攤開掌心,有什麽東西從薄燭身上鑽了出去,飛入他手中。
“你!”薄燭眼看著解彼安叮囑他守護好的公輸矩和程衍之的冰棺被奪走了,急得伸手去抓。
范無懾淡漠地掃了眼掌中的法寶,將薄燭扔在地上,旋踵既走:“跟我來。”
薄燭隻得跟了上去,他很快看到受了重傷的解彼安。
“白爺!”薄燭忙跑了過去,解彼安一身白衣已經髒汙不堪,尤其是胸前那一片血跡,刺得他眼睛又酸又脹,立刻模糊了。
解彼安緩緩睜開眼睛:“薄燭……”
“白爺,你、你怎麽樣了。”薄燭坐在床邊,小心翼翼握住解彼安的手,他沒什麽修為,探知不到解彼安的內傷,但光看那慘白如紙的臉,也知道傷得不輕。
“程衍之……”解彼安一見到薄燭,率先問的是他最關心的東西。
“在我手裡。”范無懾在一旁冷冷地說。
解彼安深吸一口氣,身體顯得更加無力,好像每一根骨頭都被抽離,只剩下一副綿軟的軀殼。
“白爺,你有沒有吃天師留下的仙藥啊,有那個,那個什麽丸,還有……”薄燭緊張得舌頭直打架,解彼安虛弱的樣子令他心裡難過極了。
范無懾看著解彼安受傷,又心疼又憤怒,想到這個人的傷是為了殺他才造成的,一句傷心早已經描繪不了他痛苦的萬一,哪怕他已經重新奪回了前世的力量,似乎能控掌控一切,可到頭來,他最想掌握的那個人,依然掌握不了。
一切好像又陷入了死循環。
范無懾握緊拳頭,忍住了想要關心的衝動,沉聲道:“我已經喂了他最好的仙藥,也給他輸了靈力。去拿傷藥和紗布來,再給他換一套乾淨的衣服。”
薄燭扭頭怒瞪著范無懾:“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為什麽還要傷他,他對你那麽好。”
范無懾俯視著薄燭,眸中流瀉出一絲殺氣:“照我說的做,別讓我再聽到多余的。”
薄燭單薄的肩膀顫了一下,他吸了吸鼻子,去拿東西了。
薄燭走後,范無懾坐在了床邊,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劃開解彼安的衣物。相較於解彼安被宗玄劍第八重天的劍氣打出來的內傷,外傷相對輕一些,但戰鬥了一夜,傷口大大小小也有十幾處,每剪到血痕附近時,范無懾都會格外輕手輕腳,但還是能看到解彼安疼得額上直滲出汗珠。
“當年無極宮的對決,你就想用這招與我同歸於盡,結果如何?”范無懾將浸著血汙的碎布條一一扔到腳邊,它們原本是一身高潔如玉的白,如今像濺落進了泥地的殘花,已經極盡地枯萎。
解彼安沉默地看著范無懾。
“你怎麽就不長記性,你在我面前,永遠都不會有勝算。”
“那麽,前世,你贏了嗎。”解彼安忍著痛,狀似輕描淡寫地說。
范無懾目光一冽,手上的動作也停滯了。
解彼安疲倦地垂下了眼簾。
“我沒贏,你更是輸得一塌糊塗。”范無懾咬了咬牙,“你想這一世也重蹈覆轍嗎。”
若非實在笑不出來,范無懾的這個問題,其實是惹人發笑的。他想嗎?他拚盡全力,又是個什麽下場?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解彼安木然地問,“你還要做什麽。”
“得到我前世沒能得到的東西。”范無懾靜靜注視著解彼安。
“如今不是百年前,人間有許之南,鬼界有江取憐,你已經不能一手遮天。”
“那就看他們會不會擋我的路了。”范無懾的指腹在解彼安雪白的皮肉之間輕輕滑過,刻意避開了傷口,但見解彼安依然疼得直皺眉頭,他的心也揪了起來,他自己傷得也不輕,還是大把地為解彼安渡入靈力療傷。
這時,薄燭端著臉盆、掛著傷藥跑了回來,他緊張地說:“白爺,+天師宮外……”
“閉嘴。”范無懾瞪了薄燭一眼。
薄燭幾乎是一下子就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拿出在水中溫過的藥水,要給解彼安擦拭傷口。
“天師宮外怎麽了。”解彼安掙扎著就要起來。
范無懾一手按著他的肩膀:“先療傷。”
“外面到底怎麽樣了,崔府君呢?”解彼安死死瞪著范無懾。
“馬上就要天亮了。”范無懾接過薄燭手中的藥水,沾濕了棉花,輕輕擦過那些血淋淋的傷。
解彼安疼得渾身僵直。
“崔玨和夜遊、日遊等冥將都被江取憐囚禁了,五方鬼帝不出手,冥府已沒有對抗江取憐的能力。”
解彼安一把扣住了范無懾的手腕,厲聲道:“崔府君……”他同時牽動了內傷和外傷,疼得臉都扭曲了。
范無懾乾脆點了他的穴位,令他好好躺回床上:“他不會殺崔府君的,他還需要生死簿和判官筆。”
解彼安額上冷汗直流,他還是不敢相信,冥府竟敗在江取憐手中,就算是幾方勢力挑在中元節這一天同時發難,用各種手段攻擊、削弱冥府,他還是無法接受江取憐竟然得逞了,他沉聲道:“北陰帝君始終不曾出關。”
“他的傷,怕是沒有個千百年好不了。”范無懾冷哼一聲。耐心擦拭完,他又將藥粉灑在傷口上,薄燭與他一同包扎起來。
解彼安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隻覺萬籟俱焚,他甚至無法抬頭面對薄燭,看到薄燭,他就無可避免地想到鍾馗,倘若他的師尊在,絕不會叫人間鬼界陷入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