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
解彼安從乾坤袋中拿出了山河社稷圖:“崔府君,這是我大名宗氏的至寶,我此前不敢試,是害怕自己無法駕馭,但我要試試。”
崔玨鄭重地點點頭:“彼安,萬加小心。”
解彼安再次穿過陰陽碑,回到了人間,厲鬼的嘶吼,活人的慘叫,兵刃的碰撞,靈符的爆閃,酆都城內人鬼廝殺,屍骸遍地,火光衝天。也許在陰陽碑打開的那一刻起,地獄就已經連通了人間。
范無懾孑然立於飛簷之上,一輪圓月孤懸天際,他的身影疊映於前,黑死氣繚繞著他的輪廓,像是神性與魔性矛盾結合的丹青之作,於一片混亂中,他是唯一沉默的黑。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解彼安:“把社稷圖給我,我祝你收魂。”
解彼安舒展開修長的手指,山河社稷圖懸浮於掌心之上,緩緩地、緩緩地展開了它的畫卷。
范無懾的瞳孔猛然收縮。
解彼安深吸一口氣,渾厚的靈力注入社稷圖,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見著酆都城的地貌在空白的卷布上一一浮現。
范無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愧是我的大哥,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我宗氏至寶,本就該由我馭使。”解彼安察覺到自己的靈力如潰堤般湧入社稷圖,不,應該說,這上古神寶在瘋狂吸收他的靈力,他兩眼猩紅,額上青筋浮現,大吼一聲:“乾坤初祖,一畫開天——”
這磅礴洶湧的靈力讓所有人都為之側目,同時警惕地看著四周,以備巨變的到來。
畫卷只是輕微地抖了抖,酆都城的城邦地貌並沒有發生什麽明顯的改變,但城內所有的引魂燈卻突然憑空升起,像是無數螢火同時撲動翅膀,閃爍著血紅的光,一點一點連成浩瀚星河,這血腥而殘酷的美,必是此生僅見。
范無懾驚訝地看著解彼安,隱隱猜到了他要做什麽。
解彼安知道自己控制不了社稷圖太久,越是複雜的運用,越會快地耗光他的靈力,所以他要以最小的損耗,達到他的目的。
千萬盞引魂燈齊聚上空,將整個酆都城映得猩紅詭美,月暉徹底失色,黑暗亦退避三舍,世間萬物都被渲染得血紅,那紅又浸入每個人的瞳光深處,與他們臉上的猙獰驚恐相映成趣,一時之間,人鬼難分。
解彼安目光如炬,默默誦念起符咒。
無數引魂燈開始向中心聚合,彼此碰撞、熔融,在不絕於耳的炸裂聲中,突然爆發出劇烈的、耀目的紅光,那妖芒刺得人紛紛轉頭閉目,當他們再次睜開眼睛,一時間看到的所有東西都變成了紅色,而夜空之上,一盞巨大的引魂燈孤懸,沸騰如海的屍油,粗如千年古樹的牛血燈芯,熊熊燃燒的火光,可與天月爭輝。
解彼安收起山河社稷圖,洪聲喝道:“黃泉路,魂燈引,萬眾鬼神,開山劈海,急急如律令——”
巨大的引魂燈紅光閃爍,所有的鬼魂,無論是普通的人魂還是凶鬼、厲鬼,都如聆聽聖訓一般抬起頭,注視著上空,那些怨氣深重的厲鬼略顯猶豫,但還是收到了感召。
一盞引魂燈只能引幾率孤魂,但當無數盞融合在一起,就會產生令所有鬼魂都難以抗拒的的力量。
解彼安操控著引魂燈,引魂燈引領著所有的鬼魂,往幽冥界慢慢退去。
第224章
這是中元節的酆都從未有過的景象,長夜漫漫,那些本該從九幽返回人間的鬼魂們,竟又如潮水般向著幽冥界退回。眾人均被這奇觀所震撼,無人察覺解彼安臉色白得嚇人。
他將數以萬計的引魂燈凝成了一件法寶,引魂燈無法分辨普通的人魂和厲鬼,所以他操控著這件法寶將酆都城內所有的鬼魂引回黃泉路,這樣龐大的靈力的傾瀉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幾時。
普通的鬼魂已經馴順地退回九幽,而那些對人的氣味極為渴望的、怨念深重的厲鬼,他們的本能在與引魂燈的力量對抗,也不再橫衝直撞,大多僵在原地躊躇徘徊,陰差們的鬼叉一逮一個準,將這些不該來到人間的凶靈一個一個地拖回陰曹地府。
解彼安開始感到身體虛軟,但眼見著事態正在變得可控,絕不能功虧一簣,他不計後果地繼續輸出靈力,引魂燈內沸騰的屍油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燭火猩紅如血,映照半邊夜空,仿佛在九天之上打開了一個鬼門關。
這時,正在接納無數陰差和鬼魂返回黃泉路的陰陽碑,突然出現一抹刺眼的紅,完全逆著人流衝了出來,箭矢般射向解彼安。
范無懾身形一閃,下一瞬擋在了解彼安身前,只聽“叮”地一聲響,長劍橫於前,一隻孔武有力的鬼爪擒握著銀刃,尖利的指甲距離范無懾的咽喉不過寸余,卻無法再向前。
江取憐猛地抬起另一隻鬼爪,抓向范無懾的天靈蓋,范無懾敏捷地向後彈開,劍氣同時射了出去。
江取憐鬼氣森森地一笑:“我這也算幫了你。”
“無論你做什麽,都不準碰我的人。”范無懾把玩著那黑玉魂牌,“不然你從地獄放出來多少厲鬼,我都讓它們咬你。”
“區區一枚仿製的魂牌,不及軒轅天機符萬一,你憑什麽以為它能操控我的鬼民?”
范無懾露出更甚惡鬼的陰笑:“比起軒轅天機符,它確實差遠了,不過,它也不需要操控那麽多鬼,能夠操控一隻足以,你說是嗎,紅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