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祁夢笙走火入魔的那一天起,九州修仙界就無一寧日,這場戰火,終於燒到了尋常百姓家。
解彼安與范無懾過了百招,一時難分勝負。范無懾失去了耐性,催動魂牌控制了大批鬼魂,瞬息間上了幾十名修士的身。有了活人這一層屏障,鬼魂對無窮碧的懼怕就會減弱許多,他們調轉武器,向解彼安攻來。
眾人俱驚,驚於魔尊轉世的靈力已深厚至此,可以同時操控如此多的陰魂。回想起此前他說的那些話,定是已經打算好用陰魂操控活人,再加上山河社稷圖的加持,入侵幽冥,奪回天機符,恐怕也不是難事。
解彼安不想傷人,於是束手束腳,被逼得不斷躲閃,他快速遊走於修士之間,用無窮碧將他們體內的邪祟一一趕出去。
范無懾空出手來,再捏一個霹靂決打向結界,空氣中隱現靈力的震動,仿若水波紋蕩開層層漣漪,最後消失不見,但這震動一直傳到腳下,從人間傳入鬼界,變成陣陣地動。
每一次結界的動蕩,都有惡鬼趁亂混入人間,大批的陰差不得不去滿城追捕,冥府的守衛不斷被削弱。
解彼安心急如焚,再這樣下去,連陰陽碑處的守衛也將不夠,若陰陽碑失守,誰都能自如進入九幽!
倏地,大地再次顫抖,這一回不同往常,腳底震動久久不息,甚至隱有愈發劇烈之勢。
起初他們以為還是范無懾在襲擊結界,可當那地動逐漸強烈到把這些下盤極為穩健的修士都晃了個趔趄時,他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四周的陰氣變得愈加濃重,這裡明明是陽間,卻好像已經容不下活人,森冷的陰氣無孔不入彌漫在空氣中,便是有靈力護體也感到了窒息般的不適,這種感覺,簡直像被扔進了萬人屍堆!
“有、有東西。”
“厲鬼!肯定是厲鬼!”
解彼安頭皮發麻,額上滲出一層冷汗,他緊緊握著自己的劍,握到虎口生痛。沒錯,是厲鬼,如此強盛的陰氣,證明不止一隻。而這樣強的震蕩,顯然不是結界波動引起的,是真正來自腳下大地的戰栗,很可能來自……羅酆山。
羅酆山何處有厲鬼?答案是——地獄。
解彼安的瞳孔猛地縮緊,恐懼如藤蔓般纏裹著他的腳踝,接著攀附而上,瞬間爬滿了全身。君蘭劍一劍劈出了七重天之威,逼退了眼前所有敵人,他拔足往陰陽碑跑去:“夜遊!崔府君!”
解彼安剛衝過陰陽碑,就遭到了一股龐大的陰氣的衝擊,那極致深重的怨念令解彼安的心肺脹痛難忍,四肢陣陣地僵麻。
什麽樣的厲鬼能發出這樣的怨氣!解彼安收過無數人魂,哪怕是被挖了丹的修士,怨氣也不曾如此之深重。
伴隨而來的是忽遠忽近的哭嚎聲,陰森、尖刻、淒厲,仿佛經受了世間無限冤屈又遭千刀萬剮之刑,至死不能瞑目。
迎面一道慘白的影子飛速飄了過來,解彼安尚來不及看清是什麽,無窮碧伴著靈壓釋出強橫地一擊,這一擊是正當時,因為那慘白的影子須臾間已經到了解彼安身前,在他的瞳仁內留下一張稀爛的、扭曲的、血肉模糊的臉,又在真正碰觸到他之前被無窮碧打退。
慘嚎聲連成片地從幽冥界最深處傳來,越來越多、越來越近,伴著海嘯般撲湧而來的陰氣,解彼安眼睜睜看著無數厲鬼穿過結界,爬向了人間。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這無可挽回的景象,連指尖都泛著寒意。
江取憐打開了地獄之門,放出了幽冥界最強大、最邪惡、最怨念深重的厲鬼!
他們猜到江取憐會在中元節這一天發難,卻還是低估了他的瘋狂。地獄作為冥府要地,此次自然也有重兵把守,還有連五方鬼帝也不能輕易撼動的結界,但江取憐做了百年的典獄,顯然紅宮地下的密道並不是他知道的唯一漏洞,為了一己之私,他竟放出了關押在地獄深處的魔物。
這些厲鬼生前無一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在地獄受盡極刑之苦,怨氣磅礴如高山大海,若是去到人間,都是能夠為禍一方的邪物,此次也不知放出了多少。
崔玨和夜遊從九幽深處奔來,面上均是驚恐萬狀,他們察覺了江取憐的動向,卻已經晚了。
解彼安面色如紙,黑黢黢的瞳仁掩藏著深深的絕望:“崔府君,我去收厲鬼,你去請五方鬼帝出山吧。”
崔玨搖頭:“早在中元節前,我便請過鬼帝,他們不肯插手‘冥府之內務’。”
“紅衣鬼王放出了地獄厲鬼,這哪裡是冥府之內務,這是危機人鬼兩界安危的大災禍!”解彼安低吼道。
“你還不懂嗎。”崔玨凝重看著他,“五方鬼帝的勢力原是在九幽萬萬裡疆土,但冥府的存在奪走了他們對人魂獎懲予奪的權力,讓他們除了鎮守轄地的鬼民,再無他用,他們是不會在乎人間死傷多少的。百年前若不是帝君出關,號令他們共同抵禦魔尊,他們會更樂見多死點人。”
解彼安恨道:“我明白了,或許江取憐之所為,正和他們的心意。”
夜遊看著不斷爬向人間的厲鬼,愴然道:“要是,天師在就好了。”
解彼安心中一痛,雙目逐漸赤紅。
崔玨咬牙道:“我絕不能讓九幽失守,我去閻羅殿調派更多陰差。”
“夜遊,你保護好崔府君。”解彼安抿了抿唇,“我暫時可以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