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錯了,他不該毀了星曜神君的仙桃宴,可那不就是一些桃子嗎,至於抽他那麽疼的鞭子、還要關他一百年嗎。他知道錯了,他不該纏著一個天神,那個天神從不理會他,將他視作無物,是他一廂情願,是他犯賤,是他妄想。
他知道錯了,好疼啊,這裡好安靜啊,他很想回家。
身邊傳來輕手輕腳的聲音,接著,什麽東西骨碌碌滾到了他身邊,他費力地抬起頭,看到一個獄卒,一手做“噓”,一手指了指他身邊。
他又費力地低頭,看到一個小瓷罐。他忍著痛拿起瓷罐,打開來,清涼的芳香撲鼻,一聞就是絕頂好的仙藥。一定是長老想辦法賄賂了獄卒,給他送來的。
他艱難地爬起身,慢騰騰地給自己擦藥,仙藥所到之處,立刻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劇痛,他也止住了眼淚。
他要逃出去,他絕不可能在這裡待上一百年,只要逃回阿修羅的蠻荒之地,天宮的人就不可能抓得到他,他又不是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久而久之,天宮也就忘了。
他必須逃出去。
第269章
在天獄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天獄中也有幾名獲罪的阿修羅,但更多的是被鎮壓於此的邪魔妖獸,它雖然叫天獄,但關押的卻沒有一個是天人。他聽說過幽冥界有地獄,是三界最陰邪恐怖之所在,這個地方,大概就是天上的地獄。
因為得罪了天神,阿雲在天獄的日子自然不好過。他被關在最陰暗潮濕的牢房,動輒得咎,缺水少糧,時常被拖去鬥獸場與妖獸對戰,為獄卒們取樂,稍有反抗就會被關進水牢或受一頓刑罰,吃盡了苦頭。
他的靈力被封,再是憤怒屈辱也無法反抗,他從小到大隨性不羈,何曾受過這樣的罪,每一天都懊悔、痛苦不已。他也時常想到蘭江,其實他一點都不想想起那個人,可他控制不住,他想自己遭受的這一切,會否在蘭江心中都沒有留下一絲絲痕跡,就像蘭江說的,“與我何乾。”
痛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他對蘭江那曾經燒得非常熾烈的執念,早已冷去了許多。
他在天獄中結識了幾名阿修羅的同伴,與他的遭遇大體相同,阿修羅這樣性烈的族類,不堪其辱的早已經自散魂魄,剩下的也只能苦苦支撐。這些獄卒已經是天宮中地位最底下的天人,除了典獄都沒有神位,可越是如此,他們越是以欺辱阿修羅為樂,畢竟只有這樣才能比對出他們的優越。
當然,這些獄卒也並不全該死,那個被長老賄賂,第一天給他送仙藥的獄卒何免,就在暗中幫過他數次,可惜何免職權有限,也不能讓他好過太多,令他忍辱求生的是逃出這裡的渴望和對那些獄卒復仇的欲望,他要活下去,至少要比那些獄卒活得久。
他開始策劃逃獄,而何免極盡所能地幫他,他漸漸覺得何免比他想象中有能耐得多,總能辦成一些他覺得難度極大的事,或給他偷送進來不可思議的東西,如果不是何免的功勞,那就是長老的,看來長老們也一直沒有放棄他。
有一次,他試探著說自己想吃天山上的雪莓,必須是純白沒有紅斑、把毛刺拔得乾乾淨淨的,結果何免真的給他帶了來。他當時就想,何免除了人微言輕,無法阻止其他獄卒折磨他,幾乎是成了他有求必應的仆人。
當他這麽厚著臉皮開玩笑時,何免沉默了。阿雲以為他生氣了,又與他打趣:“開個玩笑嘛,生什麽氣,你說我是你的仆人也行,我們阿修羅從不在意什麽稱謂、地位。”
“我們是……朋友吧。”在沉默過後,何免很認真地說。
“唔。”阿雲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這個詞很新鮮,新鮮在阿修羅與天人,居然能稱作“朋友”,可他們現在確實是站在一起的同伴。阿雲笑了笑,“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好的天人,我們是朋友了。”
經過一百多天的籌劃,阿雲部署好了他的越獄大計。何免會給他找來助他衝破靈力封鎖的仙丹和一套可以偽裝成獄卒的衣服,然後幫他放一把小火,製造混亂,讓他趁機逃脫。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他提前一天服下仙藥,花了八個時辰衝開了靈脈,接到暗號的何免用天火點燃了柴房,當然,偽造成了意外失火。獄卒們叫嚷著去滅火,但天火不是普通的火,遇水非但不滅,反而會越燃越烈,只能以靈力封堵,慢慢熄滅。
阿雲恢復修為後,輕易破開了牢房,穿著獄卒的衣服,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可他重獲自由後,卻沒有立刻逃走,他想將他的阿修羅同伴也放出去,因為他越獄了,那些阿修羅留在這裡,只會遭到更嚴酷的對待,他實在沒辦法就這麽一走了之。
想了想,他又偷偷折返回去,見那柴房的火已經快要撲滅,他必須製造更大一點的混亂,才能將所有獄卒都調離牢房。於是他偷偷取了一點天火,去了水牢。
他在天獄的期間,多次被投入水牢,受盡折磨,他恨透了這個地方,就此一把火燒了,豈不大大地解恨,而且天火遇水會燒得更厲害,那些獄卒可有的忙了。
在水牢放了火,火勢瞬間洶湧,他跑出水牢,大喊大叫,將所有獄卒引來此處,自己則遣回牢房,去救他的那些阿修羅同伴。
幾名阿修羅被他一一放出牢房,數人結伴向天獄外逃去。
就在此時,一聲轟隆,一柱火光,有什麽東西原地起爆,在潑天大火和巨響中,半個天獄在頃刻間化作了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