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無懾道:“師兄,你還沒用早膳吧,我去給你拿來。”
他神態、口氣如常,令解彼安松了口氣:“好。”
一炷香的功夫,范無懾將兩份早飯端到了解彼安的房間,解彼安正倚在窗邊,看著遠處的鳳鳴湖,和湖畔那一抹黑死氣。
“他們就打算一直這樣困著烏雅嗎。”范無懾將托盤輕輕放在桌上,心中盤算著究竟該怎麽把烏雅搶回來。
“現在也沒法決定如何處置烏雅,畢竟它曾是魔尊的坐騎。而且,魔駒出現在這裡,隱隱讓人覺得有什麽陰謀,整個修仙界對魔尊噤若寒蟬,談之色變,像蘭大哥說的,仙盟這兩日就會得到消息,很快就會有所行動。”解彼安的目光還在烏雅身上,這匹骷髏馬給他以熟悉的感覺,好像他們曾經見過,但這並不奇怪,每個修士都見過烏雅的畫像。有些愛博人眼球的野書雜談甚至給它畫出三頭六翅,活脫脫一個怪物。
“師兄,來吃飯吧。”
解彼安的身形頓了頓,慢騰騰地轉過身,故作尋常地坐了下來,指著一條魚道:“聽說這魚只有昆侖有,肉質鮮嫩清甜,走的時候,我一定要帶上一些,回去給薄燭和崔府君嘗嘗。”
范無懾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嗯,味道是不錯,但若是師兄來做,肯定更好吃。”說完便衝著解彼安微微一笑,眼中別有深意。
解彼安趕緊低頭吃飯來掩飾這一瞬的心慌。
范無懾又給解彼安夾了一塊青筍。
“你吃你的,別管我。”
范無懾頓住了。
就在解彼安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口氣太過生硬的時候,范無懾道:“昨天師兄說,無論如何都會管我,我也一樣,我也想管師兄。”
“……”
范無懾一眨不眨地看著解彼安,好像不從他臉上盯住什麽東西來不罷休。
“你看我做什麽,趕緊吃飯。”解彼安有些羞惱道。
“你難道不知道我看你做什麽?”范無懾勾唇一笑,口吻有幾分逗弄人的意味。
解彼安“啪”地一聲撂下了筷子,故作嚴肅地回瞪著范無懾。
笑意從范無懾的唇角攀上了眼角,最後變成勾勾纏纏的曖昧,從目光中流瀉向解彼安。
解彼安以為范無懾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心智閱歷都不及自己,這氣勢上的較量他不該輸,殊不知這少年體內住著讓修仙界百年來聞風喪膽的魔尊。不提別的,單是情欲一項,他就不可能是對手,范無懾一個大膽又惑人的眼神,他就扛不住。
解彼安匆忙拿起筷子:“魚該涼了,趕緊吃。”
他的手腕卻被輕輕扣住了。
范無懾的拇指壓著解彼安腕骨的凸起,有意無意地摩挲著,輕聲說:“師兄都不敢看我了。”
解彼安甩開他的手,再次重重撂下筷子,嚴肅道:“無懾,我們談談。”
“好。”
解彼安端起兄長的姿態,溫和又不失威嚴地說:“無懾,我知道你是怎麽回事。這件事是師兄的錯,師兄錯拿了一本莫名其妙的書,讓你看到了一些你從前不懂、所以無從分辨對錯好壞的東西,加上你如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除了師兄身邊又沒有適齡之人,所以產生了一些錯覺。”
范無懾看著解彼安頭頭是道的分析完,那神情分明是在努力說服自己,他似笑非笑地說:“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兒。”
“你懂什麽。”
“我不懂?”范無懾挑眉道,“你覺得我不懂什麽。”
“你不懂。”解彼安有些艱難地說,“師兄是男人,等你遇到喜歡的姑娘……”
范無懾邪邪一笑:“我對著姑娘硬不起來,倒是夜裡想到師兄,下面脹得厲害。”
“你!”解彼安差點從椅子裡蹦起來,他這個小師弟平時也是目中無人,口無遮攔,但他也沒料到會聽到如此粗俗大膽的話,原本想好的曉之以理,一瞬間都被嚇沒了。
“我不這樣說,你聽不明白吧。”范無懾深深凝視著解彼安的眼睛,鄭重地說,“我喜歡你。”
解彼安傻眼了。
說出這句話時,范無懾也愣住了。
在他還是宗子梟的時候,他對宗子珩無窮無盡的欲望,真正源自什麽,他其實一清二楚,只是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都已經被仇恨撕扯得面目全非。他不停地佔有,不停地掠奪,他像野獸般幾乎夜夜要把他的大哥吞噬乾淨,仿佛只有一遍遍的進入,一遍遍的印記,才能表達他無法宣之於口的愛。
他從來沒有對宗子珩說過“喜歡”,哪怕一次。
這一句“喜歡”說出來的時候,范無懾的心疼得像被刀剜了千遍。他的前世今生,他在地獄的酷刑百年,他最渴求的,是可以對喜歡的人說喜歡。
范無懾一把抓住解彼安的手,目光瑩爍,亮得嚇人:“師兄做我的道侶,與我一生一世在一起,好不好。”
解彼安騰地站了起來,顫抖道:“荒、荒唐!”
“怎麽就荒唐,男子之間結為道侶並不鮮見,蒼羽門就好幾對。”
“你、你小小年紀,都在想些什麽!”解彼安的臉紅得能滴血,連眼角那薄薄的皮下都透著粉,好像受了多大的冒犯。
范無懾大言不慚道:“我早就可以娶妻了,我想這些有什麽不對,若要娶妻,我隻娶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