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出了客棧的名字。
范無懾心頭大震:“你說什麽?”
“古陀客棧。”解彼安道,“按照小九的說法,是我帶他出去玩兒,住在了這個古陀客棧,然後一群黑衣人衝進來殺了他,還挖了他的丹。”他又補充道,“這個時候小九還是個孩子。”
古陀客棧是范無懾兩生兩世也不可能忘的名字,那是他第一次與宗子珩出宮遊歷下榻的一間客棧,在那裡,他們遭到獅盟的偷襲,宗子珩受了重傷,倆人差點被挖丹。他定了定心神,反問道:“小九死了?可你又說他長大了。”
“對,這裡便是相悖的地方,小九長大了,還回來向我尋仇。”解彼安黯然道,“他說,我害了他和他娘,我們小時候看起來十分親密,也不知道為何,長大之後竟反目成仇。”盡管那些都是他不知道哪一世發生的事,可夢中的感受太真切,他覺得自己真的有過一個弟弟,失去這個弟弟,讓他痛徹心扉,而這個弟弟長大成人後對他做的事,又讓他羞辱萬分,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置身事外。哪怕別的不論,那個男子已經冒然“戴”上了范無懾的臉,他決不能允許這樣的心理暗示,他必須查出真相。
范無懾口吻愈冷:“那該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麽。”
解彼安愣住了,范無懾的態度令他有些不解。
范無懾掩飾地低下頭:“幻境之中所見,真假難辨,難道你真想靠這些虛虛實實,找到自己前世的因果嗎。”
“你說得對,但我相信我剛才看到的東西,必然有真的。”他凝眸望著范無懾,冷靜地說,“此前,我想回冥府後,就去找孟婆,讓她幫我剝除掉前世的記憶,免受其擾,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想去查,我想知道我的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什麽解不開的執念,投胎轉世了也不能放下,如果不這麽做,我可能永遠也無法獲得平靜。”
范無懾沉吟片刻,展臂抱住了他:“師兄,我不希望你去查,真相很可能會讓你痛苦。”
“我知道,我已經有所預料,但是……”解彼安將臉埋進范無懾的脖頸,嗅著那溫熱熟悉的味道,驚惶的心也得以被撫慰,“盡管那是我的前世,可我覺得自己好像也有一個弟弟,我很在意,我想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你不會想知道的。”范無懾沉沉說道。他之所以對懷中人疼惜愛護,是因為他說服了自己,這個人是不曾負過他的解彼安,可如果宗子珩的記憶歸位,他該如何自處,又該如此處置這個人?前世的愛恨糾葛,別說百年千年,永生永世他都放不下。
然而,心底還有一個聲音,被壓製著、被禁錮著,也在不停地說,說他想見到他的大哥。
他想要他和宗子珩共同的回憶,又想要他和解彼安的兩情相悅,可此事注定不能兩全,解彼安想起一切的那天,蘇醒的不會僅僅只是宗子珩,還有宗子梟。
渾然未覺范無懾心中的驚濤駭浪,解彼安閉上眼睛,滿臉倦容地偎進他懷裡。
隨後,倆人收拾好行裝,繼續上路,這一次,他們不敢再休息,一鼓作氣地跑到了泰山。
第111章
泰山身為五嶽之首,又是歷代帝王封禪祭天之地,在九州之上擁有不可替代之崇高地位,但百萬年來,這裡沒有孕育出一個大門派,原因無他,只因此地沒有洞府。
不過,在傳說中,泰山人傑地靈,非但有洞府,而且靈氣蘊藏龐然若海,只是絕地天通後,東嶽大帝,也就是泰山府君,為了不讓金篋玉策被用心不軌者竊取,親手封印了泰山。
自那以後,泰山雖也有駐守之仙門,但難成大器,後來無量派崛起,蜀山便成了修仙界的第一仙山。
當他們星夜兼程地趕到泰安,發現這個魯地第一大城如今十分蕭條,所有的商家、民宅都閉戶不出,街上只有零星行人。此時正值春夏,氣候本該溫暖怡人,可越往城裡走,越是寒冷,地上甚至還有未融化的冰碴。而遠處那聳立入雲的高山,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祁夢笙的修為已經到了這種程度?”范無懾蹙著眉,“應該是冰靈的加成。”
“她的冰靈之身還沒有融合,就已經這麽厲害,若真的讓她得逞,就再沒有人可以阻止她了。”解彼安憂心忡忡地環視冷冷戚戚的泰安城,“苦了當地百姓啊。”
“我們先找到師尊。”范無懾一夾馬腹,往前跑去。
祁夢笙與仙盟的對峙,已經傳遍九州,不知內情者,大都以為此事皆因許之南而起,卻想不通為何泰山無端遭殃。
越靠近泰山,越是冰封大地,讓他們有了一種重返昆侖的錯覺。
他們很快找到了駐於山腳下的仙盟,這裡原是一個茶莊,祁夢笙來了之後,茶莊的老板帶著家眷倉皇逃命去了。
守門的乃無量派修士,一眼認出了他們,神色頓時變得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不敢放他們進去。
解彼安剛要張嘴,范無懾已經騎著馬往裡闖:“讓開。”
修士們頓時往兩邊退開,解彼安無奈地跟了進去。
鍾馗見到他們就罵:“混蛋,誰讓你們來這裡的,不是讓你們留在鳳麟洲嗎!”
“我擔心你。”解彼安有些委屈地說。
范無懾則道:“師尊,我們留在鳳麟洲不安全,這段時間已經遭到了兩次追殺,還不如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