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盈若那一張絕美動人的臉,此時扭曲得嚇人,好像恨不能撲上去吃了沈詩瑤,她尖利地叫道:“毒婦!你誣陷我,這些年你假裝好心接近我,你蓄謀了多久!”
宗子梟怔怔地看著大人們上演的這一出荒唐戲,字字句句如刀子般雨落,他本能地、求助地看向他的大哥,可大哥卻不看他。
大哥為什麽不看他?
哢嚓一聲,椅子的扶手在宗明赫手中被掰斷了,他瞠目欲裂,厲聲道:“去搜,去搜!”
黃弘、黃武兩兄弟領命而去。
“帝君!”楚盈若哭求道,“這毒婦在陷害我,我沒有繡過什麽白鷺絹帕,倘若真搜出什麽,也是她趁我不備放進去的,你相信我啊。”
宗明赫低下頭,目光陰寒:“那‘白露閣’,也是她陷害你嗎?”
楚盈若啞口無言。
宗明赫解下自己的佩劍,扔到了宗子梟面前。
咣當一聲,回蕩在殿內,余音久久不散,像是陣前的鼓點子,每一聲響都在逼近一場大戰。
宗子珩跪爬了過去,擋在那把劍和宗子梟之間,他哀求道:“父君,不要在這裡……”
楚盈若也痛哭哀求著。
“拿起來!”宗明赫對著宗子梟吼道。
宗子梟渾身冰冷,這種眼看著一片天在自己眼前坍陷的感覺,此生絕無僅有的。桌上的飯菜還沒涼,就這麽短暫的功夫,他的一生即將被顛覆。他聽著自己開口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那聲音很輕、很小,幾乎只有離得最近的宗子珩能聽到。
宗子珩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幾乎要落淚。
宗子梟突然一把抽出了劍。
“梟兒——”楚盈若嘶喊道。
靈力盡數灌入劍刃,宗子梟的衣、發無風自動,飄然若仙。
一個還未成人的少年,能釋放出這樣強大的靈壓,可說是驚為天人,可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隻落在那把劍上。
這把宗氏先祖流傳下來的、只有宗氏血脈才能使用的劍,在宗子梟手中,毫無感應。
如果恐懼有聲音,百花廳內應該震耳欲聾,而不會像現在這般,甚至沒有人敢呼吸。
宗明赫拿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宗子梟,他暴喝一聲,龐大的靈壓如海浪般推了過來,以橫掃千軍之勢將所有人衝倒在地。
宗子珩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怎麽保住宗子梟的命。
宗明赫一把握住楚盈若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狠戾地說:“賤人,你這個賤人!”
楚盈若的臉憋得通紅,雙腿在空中無助地踢踏著。
“娘!”宗子梟大喊著就要撲上去。
宗子珩一把抱住他的腰,將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放開我!”宗子梟像隻被逼入絕境的小獸,朝著宗子珩齜牙,“你早就知道!”
宗子珩心中一痛,他第一次在宗子梟眼中看到了真切地恨。他狠下心,掏出黃符貼上宗子梟的嘴,又封上其穴位,此時此刻,宗子梟命懸一線,決不能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他扭頭去求宗明赫:“父君,事情尚未查清,求您先放過楚妃娘娘。諸位娘娘和弟妹們都在啊。”
這句話終於喚回了宗明赫的理智,他到底不能當著兒女的面殺了自己的妾,他將楚盈若扔在了地上,如猛獸環伺般看看沈詩瑤,又看看宗子珩,猙獰地問:“你們早就知道了?!”
沈詩瑤急忙辯解道:“帝君,子珩不知道,他若知道,豈敢隱瞞。是臣妾、臣妾心中懷疑,但苦無證據,不敢妄言,可隨著帝君要動身去昆侖的日子越來越近,臣妾實在無法再坐視不管。若臣妾誤會了楚妃和小九,甘願以死謝罪。只要能守護我宗氏江山,臣妾萬死不辭啊。”
“你……你們……”宗明赫臉色煞白,一雙眼睛裡殺氣四溢。
這時,李襄桐聞訊趕來,與黃弘、黃武前後腳進入了百花廳。
李襄桐掃視全場,眉宇之間,隱隱有一絲快意,當她信步走過宗子珩和宗子梟身邊,那居高臨下地一瞥,分明蘊藏著恨意滔天。
黃弘將手中之物交給內侍,內侍又轉呈給宗明赫。
宗明赫將那塊散發著柔柔珠光的上等絲絹抖落開來,上面赫然繡著三隻白鷺,兩大一小,針法細膩嫻熟,栩栩如生。
楚盈若蜷縮在地上,氣若遊絲。
宗子珩閉上了眼睛。
“把這個賤人……”宗明赫的目光落到宗子梟身上,昔日的慈愛寵溺如今只剩下暴怒和怨毒,“還有這個賤種,都關入地牢!”
宗子梟癱在地上,目光空洞而絕望。
“給我查,查出這賤種究竟是誰的!”
黃弘、黃武齊聲領命。
“今日之事,若有人敢泄露半個字,嚴懲不貸!”宗明赫扔下這句話,倉皇離去。
宗子梟被帶走了,宗子珩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手,那上面還殘余著弟弟的體溫。
一夕之間,天就變了。他最害怕、最想阻止的事,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時候以最難堪的方式,被他最親近的人,昭示與人前。他最想保護的、最無辜的人,被卷入了風暴的最中心,隨時可能被撕扯成碎片。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宗子梟那雙含怨帶恨的眼睛。
第81章
去往白露閣的這條路,宗子珩走過無數遍,但沒有哪一次,他的每一步都需要使出額外的力氣,仿佛要把腳從泥沼中一遍又一遍地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