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天塹邊上多了個人,重歸看著他,並不上前去打擾,看他就在天塹邊上枯坐了三天三夜,等他終於肯動動的時候,重歸提著一壺酒,上前遞給了他。
庚邪木訥地扭過頭,盯著那壺酒看了看,最後接過來,直接對著壺灌,酒未必好,但是夠烈,嗆入嗓子裡,燒得人肺腑辛辣,庚邪就這麽灌著酒,視線模糊地瞧著天塹的方向。
走不出來便走不出來罷,酒入愁腸,化作相思痛,留下來的人是痛徹心扉,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愛你,我們能相遇,真的很好。
你沒有對不起我,沒有。
天塹邊,又多了一個斷腸人。
三年後——
乘風回到自己居所,他看到倚在門邊的人,愣了愣,終日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笑容:“又出來尋書?”
相知還是從前的模樣,他道:“不啊,來看看庚邪,回去之前,順道看看你咯。”
乘風走過去,兩人乾脆就這麽沒形象地就著門框坐下,相知托腮:“你可真是越來越有君王的樣子了。”
現任天帝乘風聞言,扯了扯嘴角:“若是就好了。”
“你做的不錯了。”
乘風沒有住進原本的天帝寢宮,著人把那裡拆了,能用的東西和材料都留著用,蓋別的建築也行,慢慢來,不急,他依然住的是原本的自己的府邸,成了現天帝的居所。
乘風直直瞧著前方,或許他什麽也沒看,他道:“去年我收養了個孩子,他很不錯,聰慧極了,性子柔中帶剛,假以時日,必能成大器。”
相知驚訝地扭頭看他:“這麽早收養?”
乘風點點頭,雲淡風輕道:“我此生不打算成婚。”
相知更驚訝了,他立刻打好了一大肚子的草稿,可是在腦海中閃過那許許多多的事以後,他又住了嘴,大道理誰不懂呢,可感情上的事,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麽?
“……你、你是因為那些事……?”
他的父母,他的兄長……或執著扭曲的感情,或忠貞卻悲傷的愛慕,要說對他沒任何影響,那是不可能的。
相知說得有些小心,乘風肩膀一直繃著,他隻道:“情字對我來說太沉了……我選了自己的路,也能走。”
可相知瞧著他的身影,分明是有落寞的,只是那一絲情緒掩在他如今堅硬的外殼下,不易察覺罷了。
乘風從前以為自己往後會輔佐作為天帝的兄長,他從沒想過坐上天帝的位子,但蕭辰眼光看得準,他甘願輔佐絕不是龜縮,相反,他讓自己足夠堅強,能替兄長抗下擔子,只是如今他所背負的不再是半數,這整片天,都得他來撐了。
天界自懷熙一案後,如同當年的妖界,被人詬病,甚至更猛烈,還有來自臣民的質疑,以及許多不安好心想攪弄朝堂的人,都得由乘風受著,自他登位以來,手段雷厲風行,什麽風言風語陰謀詭計,他都無所懼。
乘風沒什麽好怕的了。
“情之一字,本是難懂。”相知也道,“我看過無數或真實或虛假的故事,也替他們感動或心痛,可那些苦楚甘甜都不及局中之人一二。三年了,蕭辰還沒醒,容淵一有空便守著他,你知道嗎,我這回去的時候,他正給蕭辰念新作的詩。”
歲歲複年年,千燈明長夜;
朝朝又暮暮,繁花暖清風。
“後面本該還有,他寫不下去了。”
幽冥的天空又多了許多不滅的燈盞,當年撒下的朝暮種子也開了更多的花,可良辰美景,無人作伴欣賞,殿下,你什麽時候同我一起去看看呢?
乘風瞧著相知,文曲星博學多識,親身歷經無數,又從旁見證許多,他眼底卻還是清澈的,這樣的星辰,便讓他在星空裡閃爍著吧,偶爾抬頭望望……就好。
乘風笑了笑,起身:“走吧,我讓人備些好酒菜,許久不見,我們好好坐坐。”
相知也起身:“好。”
愁腸不知幾許,不如一醉忘憂。
“嗒。”
容淵擱下手中的筆,朝眾人道:“今日就到這兒吧,諸位辛苦。”
眾人齊聲告退,若有急事,大家也知道該去哪裡找容淵,如今無公事時,尊主只會在幽冥宮中陪著破軍殿下。
自打天塹邊蕭辰意識被拽回來,努力睜眼看過容淵一眼後,便一直沉睡至今,容淵先給蕭辰喂過藥,梳理了靈力,將蕭辰抱起來,語氣溫和極了:“今日外面的風很舒適,我帶殿下出去坐坐。”
他將蕭辰帶到院子中,侍從沏了上好的茶端上,茶香嫋嫋,容淵端著茶給蕭辰潤了潤唇:“傷病沒好,禁酒,殿下就用茶將就將就。”
他自言自語已然習慣,沒人知道他三年裡是怎樣與自己的情緒磋磨的,才能到如今這樣表現出平和,無人回應時他有多少的落寞與難過,也沒人看得見。
沒過一會兒,修煉完畢的未語歡快地跑了過來,三年過去,他個子長高不少,從個小團子變成了少年人,妖獸身體成長總是飛快的,跟他們什麽時候成年沒多大關系,發育起來,簡直一天一個樣。
“主人,我今天功課都做完了!”說話也能很順暢了。
未語在還不知事時誤打誤撞幫了容淵,容淵跟他結了妖獸靈契,有契約在,能助他修為加快,算是回報,等日後未語更明白事理了,哪天想終止契約的話,容淵也會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