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崇尚仙道,富貴人家送公子上仙山求道不算罕見。像嶽雲清這種出身,他要上仙山,知府肯定會派上一兩個仆從跟隨,方便照顧其飲食起居。
左右都是要派仆從跟著,他倒不如順手幫宋安一把。
“你就是心軟。”顧寒江面無表情,“那少年哪裡是看中了你的仙術,他分明——”
他欲言又止。
祁殊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師尊,你是不是……吃醋啦?”
“……”顧寒江道,“沒有。不過是擔心你今日種下這個因,對方因此對你念念不忘,日後你如何償還得了這個果?”
祁殊點頭:“就是吃醋了。”
“說了沒有。”顧寒江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就走,“走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個地方?”
“師尊,你等等我!”
祁殊連忙追上去,臨走前還沒忘把茶錢放在桌上。
“師尊,你方才是不是耳朵紅了呀,我好像看見了。”
“哎呀我不說了,師尊你別禦劍,我追不上的!”
日薄西山,兩道劍光劃過天際,落到一片樹林中。
林中秋意正濃,散落的銀杏樹葉鋪了滿地金黃,又被那劍光散去後的清風卷起,紛紛揚揚落下。
祁殊稍加辨別方向,往右方指了指:“師尊,這邊。”
二人踏著落葉往前走去。
“這是何處?”顧寒江問。
“三年前,我剛下山遊歷時,曾經在這裡短暫落腳。”祁殊顯然已經好些時間沒來,對路線有些不太熟悉,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那會兒修行不精,又太衝動,與一隻狐妖鬥法受傷,正好流落到這附近。”
顧寒江眸光一暗:“你受了傷?怎麽從未與我提起。”
“下山遊歷、降妖除魔哪有不受傷的。”祁殊不以為意,“我下山可遇到過不少事,還沒來得及都告訴師尊呢。”
二人又朝前走了一會兒,在樹林深處,看見了一間木屋。
木屋門正巧被打開,有一名獵戶打扮的中年男人從屋子裡走出來。
“葛叔!”祁殊喚了一聲。
男人抬眼看過來,眼前一亮。他朝祁殊招了招手,卻沒說話,口中隻發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聲音。
“葛叔天生不會說話,是獨居在此山中的獵戶。”祁殊向顧寒江解釋,“當初我被狐妖打下山崖,就是他把我從河邊撈上來,還收留我養傷。”
顧寒江點點頭,朝男人見了禮:“多謝尊駕救阿殊一命。”
男人口中咿咿呀呀,又抬手比劃半晌。顧寒江看不明白,便轉頭去看祁殊。
祁殊笑著道:“是好久不來了,這不一有空閑,就來探望葛叔了嗎?葛叔近來身體可好,我上次給你留下的藥材效果如何?”
男人繼續與他比劃。
二人簡單交流了幾句,不知男人又問了什麽,祁殊神情忽然遲疑下來。
他瞧了眼身邊的顧寒江,吞吞吐吐:“他是我……”
男人問的是,這位是什麽人,與祁殊什麽關系
師尊不想旁人知道他們的師徒關系,祁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介紹他,倒是顧寒江從祁殊的猶疑的神態中瞧出個七七八八。
他伸手牽過祁殊的手,平靜地接過話頭:“是心上人。”
當初祁殊受傷流落至此,葛叔將他救回家,還將半山腰的一間木屋留給他運功療傷。
那木屋是葛叔平日裡上山打獵暫時落腳的地方,現在即將入冬,再過幾日落了雪,就要大雪封山,獵不到什麽東西,木屋自然也沒了用處。
祁殊這次到這裡,便是想再借那木屋,與師尊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
那木屋方圓數裡都沒有人煙,十分僻靜,住在裡頭不擔心被人打擾,也很方便……雙修。
當然,後面這個意圖,祁殊沒有告訴任何人。
他找的借口是,想讓師尊看看他先前住過的地方,顧寒江也沒有懷疑。
祁殊當初在那木屋住了一月有余,不需要葛叔引路,得到對方應允後,便帶著師尊上了山。
兩人沒有禦劍,也沒有再使用法術,而是一步步慢慢走上山。
到達木屋時,天色幾乎黑盡了。
獵戶自己搭建的屋子自然好不到哪兒去,但收拾收拾住人應當沒問題,祁殊原本是這麽想的。可當他推開院子大門的時候,還是被裡頭的景象震驚了一番。
這木屋也不知多久沒住過人,院落的地面鋪了滿滿一層落葉,與雜草泥土混雜在一起,有些甚至已經腐爛。
木屋的窗戶也被吹壞了半扇,搖搖欲墜的掛在窗柩上,被風一吹就吱吱呀呀作響。
這地方可不能給堂堂凌霄仙尊住。
祁殊在原地呆滯片刻,歎氣:“抱歉師尊,我上次來還不是這樣的,我們……我們還是去另尋住處吧。”
“不必。”顧寒江越過他,徑直走進去。
他走過的地方,地上的塵土與枯枝落葉被清掃乾淨,破舊的木屋被修葺翻新,就連圍著院子的木柵欄上都生出綠芽。
顧寒江站在煥然一新的庭院中央,回眸看向祁殊:“這樣如何?”
二人便在此處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