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無論是那些自以為體貼的令人厭煩的話,還是那種眼神,他通通不希望時易面對。
“是嗎?那誰去比較合適?”時易透過江逐的肩,神色冷淡地看向對面的人群。
“當然是……”教官下意識扭頭,準備招呼著剩下的還能動的人出去,卻發現他們把手裡的武器握得死緊,甚至手背隱隱能看到凸起的青筋,明顯就能感覺出他們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度的緊繃狀態中。
對上他掃過來的視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神色是顯而易見的慌亂和後怕。
“我們……都還受著傷,況且那麽多蟲子,又沒有機甲,這些武器根本不夠……”
“是啊是啊,我們還是等待學校的救援,反正半天,很快的,到時候我們傷也好了,也能幫著一起搜尋。”
“主要是剩下這些連定位信息都沒了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個什麽情況,說不定已經陷進蟲子堆裡去了,我們就拿著這種裝備貿貿然去救,到時候人沒救上來,連我們這幾個幸存者都得搭進去……”
“是啊是啊,還是等學校的救援再一起行動吧!”
“我也覺得,規定就是規定,作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們就這麽草率地跳下去,說不定還會打亂學校的救援計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原本還有幾分心虛氣弱的,隨著開口的人越來越多,正所謂人多力量大,氣勢越來越足,那點別扭的情緒瞬間消散了,甚至變得理直氣壯了起來。
他們只是學生,平均年齡不過19歲,二十年前的那場慘烈戰役之後,蟲族敗走徹底隱匿起來人類才得以修養生息。
雖說誰都知道它們遲早會卷土重來,但對於這群孩子來說,那些戰爭也好犧牲也好,沒有親眼見過,便沒有多少真實感。
努力訓練著想早點畢業進入軍部也不過是為了能出人頭地揚名立萬,卻對於這種危及生命的可怕變故沒有任何太多的心理準備。
就算腦子裡有這個概念,知道自己以後遲早會面對,但將它們從書本上的知識轉化為那腥臭的口器,尖銳可怕的長足,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同學在自己面前被撕裂,早上還在跟自己嬉笑打鬧的人已經成為了鮮紅的血肉團。
這真的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適應的。
而且他們剛經歷了一場惡戰,算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現在卻要求他們再回到那片塞滿了蟲子的危險地帶,換誰都不願意。
更何況他們只是學生,還不算軍人,遇上這樣的異變本來就該乖乖接受學校的庇佑,而不是白白送死。
那教官愣住了,這是他沒想到的。
他回頭看了眼神色越發不耐的時易,又看了看這群明顯已經被嚇破了膽的學生,有些人甚至索性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突然感覺有點荒謬的可笑。
要是放在以前也就算了,他也堅持地認為保證現有的學生安全是最重要的,剩下的只能等到救援,聽天由命。
至於那些連求救信號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喪命的,只能成為“棄子”。
死了只能怪自己實力不濟,生存本就該是這麽殘酷的。
可偏偏現在多了個時易。
比起自保他更在乎人命,作為一名Omega卻比這群Alpha還要敢衝,為了救援失蹤的同學不顧自身安危,這已經不是單單一句“勇氣可嘉”足夠囊括的了。
他似乎更有“人性”一些。
更何況以他的性別,他本該乖巧地等在這裡,不用去面對任何的危險和血腥。
可現在情勢似乎完全顛倒了。
雖然貪生怕死想要保全自己也是人性的本能,但還能顧忌著他人,這本身就更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和信任度。
兩相比較之下,就連教官心裡那杆平衡了幾十年的秤杆都不自覺產生了傾斜,甚至隱隱對這群貪生怕死的家夥產生了怒意。
“自己覺得實力不錯的,或者受傷不嚴重願意幫忙搜尋的跟我們走,剩下的留在飛船裡修整。”
“這的確違反規定,但有任何後果,我一力承擔!”
他撥動了一下扳機,將□□別到腰間,□□抗在肩頭,等飛船緩緩降落時打開了大門,時易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江逐緊隨其後,兩人很快就沒了蹤影。
而他落地之後,聽到稀稀拉拉的動靜,扭頭一看,隻跟下來了兩個人。
他閉了閉眼,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感慨,只能握緊了槍械,沉聲道,“一會記得跟緊我。”
只有親眼見了,他才明白情況究竟糟糕到一個怎樣的地步。
滿地的斷肢殘骸,的確是像時易說的,半天時間,他們根本撐不到救援來。
多耽擱哪怕一秒鍾都有可能會多死一個人。
於是他也帶著人快速跑動起來,飛船會跟著他們的定位走,現在能多救一個是一個。
時易和江逐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這片叢林的腹地,周圍所有地方都有或多或少的信號源,只有這裡乾乾淨淨什麽都沒有,這樣的反常引起了時易的警覺。
尤其是聯想到那些突然聯系不上的學生身上,更是令他莫名在意。
而且奇怪的是,之前還能看到散亂分布開來的蟲子,越是深入越是連一隻都見不著了。
這裡就像是一片禁地。
沒有蟲,也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