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院子有夠陰的,站了這一會兒就渾身發涼……”
上了車,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
“沒想到,咱倆住的還挺近。”他指了指701鮮亮的霓虹燈牌,“我家就在701商場後面那樓。”
白岐玉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們去那吃夜宵。”
“兩個討債鬼,”厲濤歌大笑,“老小孩和真小孩。”
想到時髦的小老太太和女生,白岐玉忍不住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家有一老是福氣。如果我奶奶能陪我到現在,可能也是這個模樣。”
“你奶奶……”
“去世了,”白岐玉搖頭,不願多說,“她真的很疼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愛過我的人了。”
厲濤歌安慰他兩句,轉移了話題。
“你不知道,周二周三你不在,姓戚的火氣大著呢。一會兒說程序效率低,一會兒罵數值弄得什麽東西……”
“不會是我惹的吧?”白岐玉苦笑,“那天早上我請假,感覺他就挺為難的。我承諾周末自願加班,他才勉強松口。”
“和你沒關系,他最近心情不好很久了。”
厲濤歌捏出一根煙,隨意的在指尖把玩:“戚戎這個人吧……挺有能力,但運氣是真的爛。”
“這話怎麽說?”
聞言,厲濤歌驚訝的轉頭去看白岐玉:“你不知道麽?”
白岐玉一愣:“我該知道嗎?”
厲濤歌打量他神色,嗤笑了一聲,卻言語閃爍起來。
“你進公司前的事兒了。私生活方面,工作方面……他都挺倒霉。”
厲濤歌含糊的說:“一年前更是整個人性情大變,像換了個人。不過論誰經歷這些,都免不了……”
白岐玉被勾起好奇心,再三追問,實在難以想象果敢魄力的“戚總”經歷了什麽能“性情大變”。
仔細回想,他來公司一年多,從沒聽到過戚戎流露負面情緒,完美的像個假人。
“總會轉運的吧?”白岐玉輕聲說,“不然,命運就太不講道理了。”
厲濤歌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他攔腰折斷指尖未曾點起的香煙,扔到出租車垃圾筐裡,隨意的問:“你文案有思路了?”
“主線隻搭建了一點兒,但你要的怪物圖鑒都ok了。”
汽車的轟鳴聲戛然而止,司機冷冷的伸出收款碼,提醒二人下車。
二人才發現,閑聊著,醫院已經到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靖德市第一中醫醫院的牌子像是換新過,亮的刺眼。
在四散的鋼鐵冷光中,人群的影子扭曲的很可笑,像裡世界浮湧的魑魅魍魎。
不知為何,白岐玉腦中浮現了一個問題:“濤哥,你玄學的事情比較懂……你說,西方鬼怪到了東方,以東方的‘玄學’,能除麽?”
“理論上來說,是能的。”
厲濤歌邊走邊科普:“有一種學說認為,神話是人類共體的‘潛意識’所在。這樣說可能很抽象,就是說不同神話其實是觀測‘神跡’時在不同視角的不同描述。”
“例如把三維的東西二維化,不同位置的形狀肯定不同吧?但無論表象怎麽變,本質不會變。”
“所以,‘汙穢’也是如此……希伯來體系稱之為惡靈,道教體系叫鬼。非洲巫毒,南美阿茲特克……”
“不僅僅是鬼,這些內容、架構、甚至創世神‘善惡’迥異的神話體系都不約而同的描繪了‘陰間’‘冥界’的存在。”
白岐玉點頭:“令人耳目一新的觀點……你舉例的這些,確實都是天生地理隔閡的文化體系。”
“對,”厲濤歌說,“不只是地理位置,神話起源的年代也不同。甚至說,瑪雅人早在幾千年前就算到了東方會發生的事情,那時候,他們真的知道東方有大陸嗎?”
二人趕來醫院的時間不巧,午休時間只有急診科醫生,排隊的人很多。
白岐玉掛了一個號,隨便找了休息區坐下。
暴雨過後,北方的冷空氣吹得人透心涼,座位都是冰涼的。
厲濤歌去熱水機旁接了兩杯水,遞給白岐玉一杯:“但是呢,也不絕對。這個理論是有根本性的bug的。”
白岐玉好奇的抿了一口水:“什麽bug?”
“不同體系中的神……乃至鬼、汙穢、陰間能量等,它們存在的‘媒介’不同。”
“媒介?”白岐玉念著這個詞,“很少在神話故事中聽到這個。”
“不知道你聽過一個笑話沒。‘一個日本老頭家裡鬧鬼,請了牧師來除鬼。牧師聖水、十字架、驅魔文準備了一大堆,結果看到鬼就嚇跑了。他說:‘這是人類,這不是鬼,你竟然想讓我幫你殺人’!”
“《路加福音》第24章裡:‘耶穌說:‘……摸我看看,魂無骨無肉,你們看,我是有的’。”
“希伯來體系認為,鬼是無形的、是死去的魂靈,沒有實物也無法顯性。”
“而在道教、神道教裡,鬼、妖怪都是有實體的,所以,讓牧師去驅神道教裡的鬼,是驅不得的,反之也是。”
“薩滿教和佛教也認為鬼怪皆為虛無,只能依附人身活動,仙家更是要借助媒介溝通。”
“北方出馬仙你知道吧,眾仙家們神通廣大,卻也沒有實體,只能依附‘弟子’救濟世人。”